”难怪不见蒙大将军,原来已经悄悄潜入。“
在大秦子民眼中,蒙恬就是战无不败的战神!
只要靠近边疆,领兵作战,大秦铁骑定能踏破草原。
扶苏有些惊了。
显然没想到嬴政先行险棋,动作居然如此干脆!
蒙恬在,父皇身边就有保护。
蒙不在,周围人等无比多加小心。
”好,儿臣领命。“
扶苏收起竹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解决百姓的民生问题。“
”这些年,大秦灭六国,建长城,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想必是”
扶苏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很清楚嬴政的性格,再说就不礼貌了。
从前,扶苏人在边疆,心在旷野。
很多次给嬴政送上口信。
将在外征战、管理各郡县事情的所见所闻,一一报告上去。
这些基建项目,确实有必要。
因为要实现大统一的基础,就必须联同一体。
若要抵御外敌,就必须粮草先行。
可若是没有长城充作补给站和瞭望塔,想要御敌的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甚至有了长城之后,还能通过重要据点,将试图偷袭的人当场格杀。
但是......
民众积怨已久。
扶苏站在最是靠近百姓的位置,能够聆听到最多的心声。
最近几年,何止是吵闹。
已经到了扬汤止沸,却收效甚微的地步了。
再这么耗费下去,恐怕大秦的天地不可能太平。
“怎么不说了。”
这次,嬴政却有些兴致,让扶苏继续说下去。
自从去了现代一趟,嬴政整个人变得大有不同。
先前引发叛乱,大秦二世而亡。
即使因为突发变故,也是因为帝国统治岌岌可危的缘故。
秦凡说得不错。
“亡秦者,秦也,非天下人也。”
“天下人众口悠悠,除非将他们的嘴巴全部缝上,否则不可能安稳坐上皇位。”
嬴政看着扶苏,眼神里收敛不少威严。
反倒是多了几分玩味。
“你是为数不多,肯对朕讲真话的人。”
从前,嬴政觉得压制下面的人,才是为君之道。
可现如今,他的想法变了。
“继续说。”
父皇竟然没有计较出言不逊?
扶苏感觉父皇这里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或许,是有那位高人在旁边指点吧。
“那么,儿臣斗胆用拙见污染君上耳朵。”
扶苏 刚开始,还有些拘谨。
面对世界上权力地位最高的人,他除了下跪行礼,别无二心。
可接下来要说的话,偏偏是让人不舒服的。
“首先,百姓生子是为了繁衍生息,过上好日子。可是大秦的徭役过于沉重,且频频出现压榨民工的迹象,久而久之,百姓生子不敢言。”
“其次,郡县百姓何其困苦?但凡有不能参加徭役的情况,就得用存粮代替,可每年巧立名目收取的粮食,已经远远超出合理范围,久而久之,人们自然怨声载道。”
“既然没有存粮,也没有男丁参加徭役,便只能下狱,或者沦落为奴,又或者远走客乡。”
扶苏越说越通顺,很快就把所见所闻编织成衣服完整的画面。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如果在家乡能活下来,谁会愿意远走呢?”
“如果一国之君,要把百姓逼迫到这等地步,也难怪人心浮动,百姓眼中充满恐惧。”
说完这一大串,扶苏还不敢松一口气。
因为由始至终,他都靠着一口气吊着。
生怕,被父皇秋后算账。
嬴政阴着脸,深深的看了看好大儿。
随即转身,挑了一块地方坐下。
嬴政大咧咧地张开双腿,一副坐而论道的样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地问道:
“扶苏,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但是今天让你说话,可不是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说问题,人人都会说。
即便把胡亥从地牢里面拉出来,也是一样的答案。
可光提出问题还不够,嬴政想要的是,是能够化解难题的人。
“啊。”
扶苏愣了愣神,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嬴政,反而有些不习惯。
霎那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被父皇抱在膝上,拷问学问的时候。
扶苏还没从上一秒的放松中逃离,又开始开动脑筋。
其实,他哪里有系统地学习过:怎么当一位明君。
何况这个时代,讲究在其位谋其政。
他扶苏何德何能,敢妄言呢?
但是紧接着,扶苏的胸膛暖暖的。
象是从记忆深处,生出一股子勇气来。
“儿臣斗胆谏言,还请父皇海涵。”
“若要整治,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把百姓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人命可贵的道理。”
“把百姓的粮食当成自己的粮食,就明白米面难得的道理。”
“把百姓的权益视作自己的权益,就更加明白,不能随意欺压的道理。”
以上种种,都是扶苏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到的。
并非天赋异禀。
只是一路上所见所闻,让扶苏习惯了推己及人。
也许正是这一点,让他有机会说出仁义己见。
嬴政听完之后,久久不能回神。
“孤的这个儿子,还真是,还真是绝无仅有啊。”
嬴政阴着脸,思来想去。
不是他不懂为国为民,而是他太懂了。
自己太想在有生之年,实现宏图伟略。
就必须压缩、加快、加急。
而按照现在的能力,不流血、不杀生,不压榨,真的很难做到。
他是为达目的,至死方休的人。
靠着一股信念,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扶苏,你与朕,很不同。”
同样是信念感,扶苏却显得温柔似水。
如果说,在统一之前,嬴政是一把钢刀,插 入六国的心脏。
那么在统一之后,嬴政的刀,不仅仅插向敌人,也伤及自己。
公子陌如玉,举世无双啊!
扶苏有些意外:“父皇,您是气糊涂了么?”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然还能听得下去。
要不是赌这一把,扶苏就是死,也会将这番话带入坟墓。
“生气?你说得句句在理,为何生气。”
“扶苏啊扶苏,你可以是一代仁君,却不是一代明君!”
“来,孤今日除了欣赏你,也要叫你一点道理。”
仁慈的君主?
扶苏顿时石化。
难道父皇对他的期许,已经到了“一国之君”的地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