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懒了,便不想费力做事情。
这一个月,似乎很短,可她却好像经历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
让她感觉很多事情都没什么意思。
红裳绿衣见她如此,眼里的担忧更浓了,正要说些长长短短的安慰话。
“你们别瞎忧心。”穆清榆打断道。
她活了十五年,在皇帝赐婚之前,唯一不如意之事,便是五岁那年失去娘亲和三哥。
母亲早逝,穆谷年不放心将她交由别人照顾,将她带在身边亲自照料,即便在军营中,但凡一空下来,必会陪伴她,或练武,或读书。
穆谷年是个严厉又慈爱的父亲,对她的教导不似寻常父亲对女儿的教导,将她视为女儿,同时也是一名将士。
她在军营中长大,但备受宠爱,养成了一副胆大包天的性子,偶尔还有些任性妄为。
这些年,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皇帝赐婚之事,穆谷年难得表现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离开将军府时,她是有些赌气的,对穆谷年也是有怨气的。
可过了这么久,气也过了,她明白穆谷年也很无奈。
就像温非卿被贬为监察御史。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他们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他们只能任由他们的皇帝陛下摆布。
“有些事情,看淡便好了。”这句话里含了很多无奈。
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除了看淡,似乎别无他法。
红裳绿衣感觉自家小姐有心事,欲问,可思及即便问了,自家小姐也必然不会说,于是选择了缄默不语。
“小姐,我们去街上逛逛吧。”红裳提议。
三人转身出府。
到府门口,赵管家拦住了她们。
“王妃,王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可以随意出府。”
绿衣顿时不满,“他这是想禁足?”
“王妃莫误会。”赵管家赶紧解释道,“王爷只是担忧王妃出府遇到危险。”
毕竟他们在来江陵的途中已数次遇刺。
那些歹人未得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派些侍卫跟着就行。”红裳道,“青天白日里,有侍卫相护,谅刺客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冒险。”
她们出行的念头太执着,赵管家劝不过,只能吩咐了侍卫保护,放了她们出府。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都是摊贩叫卖声,十分热闹。
南萧民风保守,虽没有明面上的律法,但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已是历来形成的观念。
像郯京或江陵这样的繁华城池里,贵女出行皆有香车宝马,普通人家女子也会戴帷幕,若谁家女子抛头露面,皆会被视作不耻。
但因为战乱,生活不易,有些贫苦人家的女儿迫不得已出门讨生机,却还是会招来非论。
渐渐地,形成了一种若有女子不遮掩容貌上街,便会被视为连帷幕都买不起的穷人,处处被瞧不起。
街上基本都是男子,还有些年纪偏大的中年女人,偶有几名年轻女子,皆是低头从此走过。
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穆清榆不紧不慢走在街上,身后又跟了大批侍卫,吸引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有人认出她便是昨晚湘王迎回的王妃,对着她指指点点。
一个侍卫道,“王妃,属下为你备一顶帷幕?”
“不用了。”绿衣道,“我们小姐又不是见不得人。”
穆清榆想起白凹镇卖糖葫芦的静儿姑娘,那个镇子里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姑娘,虽常常抛头露面,但镇里议论此事之人少之又少。
小城镇里反倒没那么多束缚。
逛到未时,她们寻了个酒楼歇息。
侍卫守在酒楼外,满脸肃穆,惹得旁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敢靠近。
酒楼中的人也被惊得不敢动筷了,场中说书的人也被吓得住了嘴。
穆清榆不得不打发走大部分侍卫,只留下两个,酒楼这才恢复了人气。
酒楼里没什么认识她的人,除了她进门时猜测了几句她的身份,之后又回归了他们自己的话题。
说书先生在讲与东魏战争中,讲到了两国和亲,听众们都有些激动。
“两月后便是东魏送公主和亲的日子,听说来和亲的是庆阳公主呢。”
“传言中容貌倾城,有沉鱼落雁之姿的那位?”
“是啊,也不知那陛下会让东魏公主与谁联姻。”
后面这句话里还含有艳羡之意。
说书先生得了赏银,又讲了镇国大将军在战事中的英勇事迹,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情景讲得让人身临其境,引得听众齐齐鼓掌叫好。
说书先生继续道,“往年,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而大将军此次在对付东魏大获全胜,圣上恩泽,赐婚于大将军之女于湘王,并准许镇国大将军留在京中安度晚年了。”
闻言的百姓都在夸赞大将军勇猛,夸皇恩浩荡。
好似得了恩泽的是他们本人。
穆清榆只觉得讽刺。
说是皇恩浩荡,实际上那位皇帝陛下不过是怕穆家在军中声望越来越高,甚至高过皇家。
如今战事已歇,寻个借口卸了兵权,将那些不定的因素都斩杀于襁褓。
说好听点,是皇室看大将军辛苦,让他安享晚年,说难听点,便是过河拆桥。
她忽然觉得心慌。
爹爹让她嫁给萧若景时,好像很着急。
皇帝陛下只怕不是过河拆桥那么简单,只希望萧氏皇族没有冷血到卸磨杀驴的地步。
穆清榆在酒楼坐了很久,听来往食客讲了很多东西,到差不多该用晚膳的时间才回到湘王府。
晚膳还未用,过来请安的三个侍妾先到了。
“妾身给王妃请安。”一模一样的话,穆清榆才听了这么几遍就觉得腻了。
“免礼。”她道,“你们以后不用过来了。”
三位侍妾皆是一惊,其中那个着烟青色衣裳的道,“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惹得王妃不开心了?”
“我喜静。”穆清榆摆摆手,“回去吧。”
几人注意到她的自称,神色莫名。
其中两个听言便准备走,另一个粉色衣裳的却没打算走,她问道,“听管家说王妃姐姐白日里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