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景正疑惑她所表达为何意,却见她已走向了旁边挂着大红花的汗血宝马。
她轻轻摸了摸马头,一只手抓住缰绳,踩上马蹬,轻松翻了上去。
她坐在马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我更喜欢骑马。”
随即一夹马肚,往后勒缰绳,马转身奔跑,扬起一阵风。
留下恨铁不成钢的穆谷年,只能怒对着那背影火冒三丈。
而一众王公大臣侍卫百姓,仍沉浸在那转瞬即逝的倾城笑容里,目瞪口呆。
萧若景望着绝尘而去的女子,嘴边浮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看向满脸无奈的穆谷年,打趣道,“本王的王妃还真让人出乎意料。”
“王爷恕罪。”穆谷年急忙弯腰抱拳请罪,“榆儿年纪尚小,太过贪玩,还请王爷多多包容。”
“将军不必担忧,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宠着。”萧若景扶起他,“如此本王先去追王妃了。”
说罢,他骑上侍卫牵来的马,朝穆清榆离开的方向追去,迎亲的队伍顾也不得吹拉弹唱,慌乱地跟了上去。
穆谷年忧心忡忡,望着远方站了许久,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府。
……
郯京郊外。
穆清榆飞驰而行,可即便这样,她还嫌不够快,扬鞭抽马,马儿一声嘶鸣,跑得愈发快,惊起一地尘土。
冬日的风簌簌地刮在脸颊上,她却不觉半分寒冷,只顾迎风奔驰,一头青丝与黑衣飘扬。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发泄出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愤怒。
不知跑了多久,回首时已看不见郯京的城墙,身后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过片刻,一匹马便跑到了身侧,调笑之音传来。
“爱妃这般急着前往本王的封地吗?”
穆清榆偏头看他,面无表情,“若可以,我宁愿不去。”
弦外之意,她不愿嫁给他。
连自称都由‘臣女’变为了‘我’。
萧若景不可能听不懂,他轻笑出声,“爱妃果然如将军所言,十分任性妄为。”
“我若真足够任性妄为,今日你便见不到我了。”穆清榆再次扬鞭一抽,马儿跑离了萧若景身旁。
若说在没见萧若景之前,她对他没有什么感觉,既不喜亦不厌。
但今日见过之后,她只能说,她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差,虽时常含笑,却让人极其不喜。
虚伪得让她反感。
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如出一辙。
“然,圣命难违。”萧若景轻松地追上了她,语气里有股看透了一切的嘲弄。
圣命难违。
她现在最讨厌听到这四个字。
穆清榆不理会他,狠抽马鞭跑到前面,然而萧若景却再次追上了她,接连反复几次。
她看出他的马技不俗,放弃了甩掉他的想法,只在心里轻嘲,一介文弱书生,马倒是骑得不错。
两人并肩行在大路上,除了沉默,再无其他。
行到一处分岔路口时,穆清榆选择向左而行。
“爱妃,走错了。”萧若景快马拦在她前面,谦和有礼,“该往右边。”
穆清榆勒住马,慢悠悠转过来,“我向来足不出户,不识路。”
这自然是她胡说的。
穆家对外宣称她体弱,从不将她带于人前,是从十年前开始。
彼时她还有母亲,三哥也还健在。
那年父亲驻守边塞,为对付突厥人而重伤,母亲忧心不已,前往边塞照看,后来击退突厥,皇上特允父亲回京养伤,父亲在归途中频频遇刺,所幸副将英勇,得以平安归来。
为庆战事大获全胜,皇上为归来的将士大摆宴席,所有王公贵族皆入宫赴宴,包括将军府一家。
然而就在当晚,皇宫突现大批刺客,母亲为救当时还是贵妃的妹妹,被刺客杀害,三哥也在那晚死于刺客之手。
父亲重伤未愈,为御敌又添新伤,妻与子的离世更伤上加伤,忍着悲痛处理完后事,之后带着大哥和二哥回了边塞,对外称将她送去了山庄修休养,实际上也一同带了去。
似乎在那晚刺客突袭后,他便觉得将他们养在身边更为放心。
她自此常住边塞,随父亲及军中将领习文练武,后来长大了些,也常随他们一起为战事奔波,南萧国的每个城池分布都印在了她心里。
若非三月前边塞战事已稳定,父亲被召回京,或许她现在仍在边塞自由地活着。
她之所以故意走错道,只因不情愿就这么去了江陵,想做点什么事情泄愤罢了。
虽然都是些无用功……
“没关系。”萧若景在身侧道,“爱妃若愿意,本王以后可以带爱妃四处游玩,将各国道路都识全。”
那假意由他眉目温和地讲出来,竟感觉似有几分真情。
不过穆清榆打心底不相信萧若景,也真心实意厌恶他。
她冷漠道,“不必。”
“爱妃不喜欢吗?”萧若景问。
“与你无关。”
“爱妃此话不对。”萧若景笑着纠正,“如今本王是爱妃的夫君,爱妃的喜好自然是与本王有关的。”
“萧若景。”穆清榆倏地停下,冷眼睨他,“我不会嫁给你。”
“这可如何是好。”萧若景依旧在笑,“爱妃说的这些都为时已晚,现今本王已迎了新娘呢。”
语气温和,却让穆清榆心底恼怒。
她的每句话都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经不起一丝波澜。
惹怒萧若景,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不再多言,打马前行。
萧若景倒善解人意,知她不想与他并肩前行,以恰好的间距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积雪的宽阔大道上,只有马蹄声,显得有几分寂落。
寒风凌厉地吹着,阴沉的天空慢慢飘起了雪花。
郯京距江陵三千多里路,即便每日行一百里,也需一月时间。
眼见天将黑,今晚得找个客栈歇息。
穆清榆加快了马速。
萧若景见飘雪了,也没再与她保持距离,追了上来,“爱妃,本王来时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客栈,我们可以去那里歇一晚。”
安静的环境里,忽然冒出一句‘爱妃’,穆清榆只觉头皮发麻,万分抵触。
谁跟他是‘我们’?
这个萧若景,虚情假意,信手拈来。
她不应,自顾自向前,感觉两边树林隐约传来响动,还未待她细听,突然蹿出一行蒙面人拦路,“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