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嘉恍然大悟，最近一段时间，周岚隔三差五就会央求母亲，想养一条小狗，但每次都被辛晓梅拒绝。
经过昨晚对峙罗威纳，他通过辛晓梅的临场反应，推断她其实非常怕狗，根本不可能同意周岚养狗。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岚岚，”周弘嘉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一眼周岚，“我知道青湖公园有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小狗和小猫，下次我带着好吃的去喂它们，你想不想一起去？”
周岚停下拨弄弹簧狗的指尖，转头望着他，乌黑的眼仁亮晶晶的，一脸期待，“什么时候？”
周弘嘉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找对路子，小孩子果然容易上钩。他故作迟疑，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担心你妈妈不同意。”
“那我们不告诉她！”周岚急了，稀疏的眉头紧蹙，伸出细瘦的胳膊，轻摇他的手臂，“求你了，带我去嘛。”
两边的人行道上，随处可见穿着跃进校服的学生，就快到学校了。
周弘嘉故意吊着她的胃口，迟迟没有给出确切答复，任凭她苦苦哀求了两三次，这才用随意的语气，提出那个关键问题：“你刚才说，你外婆也有一个竹编小猪？”
周岚愣了几秒，显然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茬，不过眼下有事求他，自然知无不言：“外婆的头上有角，是一只小羊。”
周弘嘉蓦地握紧方向盘，虽然早有预感，但心脏还是狂跳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决定性线索，竟然会出自一个孩子口中。不过，杨慧容手中的竹编小羊，是否真能指向正确的调查方向，必须眼见为实。
周弘嘉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语气平淡，“那只小羊，你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外婆房间里。”周岚眨巴眨巴眼睛，再次摆弄副驾台上的弹簧狗，“我想拿着玩儿，外婆不让，说改天重新给我买一个。”
周弘嘉凝神思索，杨慧容总是非常谨慎地锁着自己的卧室门，钥匙从不离身。难道就为了防备这个？
“你就带我去嘛。”周岚的小嘴又撅起来，在副驾的座椅上撒娇似的扭着肩膀，“我保证不告诉妈妈，这是我俩的秘密。”
周弘嘉将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手臂搁在方向盘上，侧身面向周岚，“好吧。那你也要保证，今天我们说的这些，不能告诉外婆。”
“好！”周岚冲他咧嘴一笑，掉了的两颗门牙还没长出来，显出几分憨态。她伸出右手小拇指，直愣愣戳到他面前，“不许耍赖。”
周弘嘉盯着她的指尖，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要拉钩。他无奈地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勾住她细细的小指。
周弘嘉注意到，从人行道上走来一个穿深紫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认出这女人，昨晚在同学会见过，应该叫邱彤。辛晓梅特别叮嘱过，邱彤的儿子和周岚同班。
邱彤也注意到他。他坐在驾驶室里，朝她点头打了招呼。
周岚背着书包，钻出副驾。周弘嘉略微提高了嗓门，用邱彤足以听到的声音，对周岚说：“岚岚，上课专心听讲，放学我来接你。”
周岚站在人行道上，转过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爸爸再见！”
半个多小时后，周弘嘉开车驶过4号桥，驶向县城东部。
5月明晃晃的日头，照耀桥下数百米宽的嘉陵江，驱散了笼罩在江面上轻烟似的薄雾，水面折射出鱼鳞般的波光。
苍林县位于嘉陵江中游，大江以S型从北至南贯穿县城，将县城分为东西两部分，以五座跨江大桥相连，宛如一条银龙奔涌至下游浩渺的长江。
周弘嘉驶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把车停在路边，拿纸巾捡起周岚掉在车上的叶儿粑，扔进垃圾桶里。
这里是一栋自建房的背面，一楼大多改建为商铺，沿着水泥楼面另开了独门独户的后门。
周弘嘉踏上两级台阶，来到一扇深蓝色的防盗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门口漏进一方金灿灿的初夏阳光。他打开墙上电箱里的电闸，还要等一会儿电才会来。
周弘嘉走进摆着单人床的杂物间，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脱下来用衣架挂在衣柜里。然后，他拿起墙上挂着的白大褂，套在衬衣外面，穿过走廊，走向光线昏暗的诊疗大厅。
卷帘门的缝隙吝啬地漏进一线阳光，晕染在宽大的不锈钢诊疗台上，模糊映射出靠墙摆放的药柜和无菌消毒柜。
店门左侧的墙上，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狗，通体土黄，后腿站立，胖乎乎的前爪举着一颗花生，旁边一排花体字写着：
“花生”宠物诊所，爱宠物，爱生活
右侧的墙上，有一块醒目的提示标语：
请勿在店内吸烟，感谢您的支持！
周弘嘉走到卷帘门前，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出开锁的钥匙，弯下腰，打开门。他拉着卷帘门的把手，“哗啦啦”一下推到顶。
门外倾泻涌来的大片阳光，霎时间胀满视野，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店门口，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逆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