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鹏话音未落,围着周弘嘉的两个男人,突然伸出粗壮的胳膊,一左一右扭住他的手臂和肩膀,押着他走向钱鹏对面的座位。
周弘嘉心中一寒,虽然不明白“吃鸳鸯锅”什么意思,但料想到祸事临头,急忙绷紧浑身的肌肉,在他们铜墙铁壁的钳制中奋力挣扎。
石涛见状,面色一沉,攥紧拳头,猛地砸向挡在自己前面的黄发男人。黄毛猝不及防,似乎没料到他竟敢发起主动进攻,门面结结实实挨了石涛一拳,闷哼一声,捂着口鼻,踉跄着后退一步。
石涛见打开了突破口,正要冲上去救周弘嘉,另一个打着耳钉的男人迅速绕到他身后,从后面伸出肌肉鼓胀的手臂,环住他的前颈,猛然发力,死死锁住他的咽喉。
石涛被耳钉男从后面勒住脖子,黝黑的脸霎时涨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骤然抬起硬邦邦的手肘,狠狠砸向耳钉男的肋间。
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耳钉男的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勒住石涛的手臂略微一松,随即再次锁紧。
先前被石涛揍了一拳的黄毛,这会儿缓过劲儿来,用手背抹了一把鼻血,恶狠狠瞪着石涛,趁他动弹不得,抬手一拳,用力砸向他的门面。
石涛无处闪避,一声不吭,硬生生挨了这一拳。他下唇破了一道豁口,鼻血如注,顺着长满胡茬的方正下颌,一直淌到锁住他咽喉的手臂上,又一滴滴落在他黑色T恤的胸襟上。
然而,石涛面不改色,迅速抬起手肘,再次狠狠击中身后那人的肋间。
又是“咚”的一声,耳钉男干咳了一声,面容在痛苦中剧烈扭曲,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勒住他脖颈的手臂。
石涛抓住耳钉男的手臂,往下一扯,迫不及待摆脱束缚。黄毛见他即将脱困,脸上闪过慌乱,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向石涛的裆部。
石涛闷哼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拦腰折断,猛地弯下腰,弓起背脊,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浑身像筛糠似的微微颤抖,口鼻中涌出的鲜血,“吧嗒、吧嗒”大颗滴落在地板上。
前后不到半分钟,周弘嘉亲眼目睹了这场激烈的对抗。他挣扎不过,被左右两人押着,强行按在钱鹏对面的座位上,脑中急速思索对策,突然灵光一闪——“臻宝”的人,他之前只接触过徐明远。
徐明远作为“臻宝”的苍林县总代理,钱鹏把贿赂周弘嘉的五万块钱,交给他来处理,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徐明远从钱鹏那里得知周弘嘉的底细,无意中掌握了假夫妻的秘密,自以为十拿九稳,可以借此逼迫周弘嘉不再插手“臻宝”的事。徐明远一定暗自盘算着,就算不用这五万块钱,也能完成钱鹏交给他的任务,因此私吞了这笔钱。
周弘嘉想透了这一层,正要开口申辩,突然,他身边那个手臂纹青龙的男人,猛地拧住他的左手,反折向身后。
周弘嘉只觉左肩仿佛引爆了一颗手榴弹,霎时炸开一片灼热的剧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为了减轻疼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纹身男伸出另一只手,使劲抓住他的头发,顺势将他的脸按在灶台桌面冰冷的瓷砖上。
周弘嘉喘着粗气,艰难看向桌对面的钱鹏,竭力忍着痛,然而声线还是无法克制地微微发颤,“我可以发誓,从没拿过你一分钱。你的钱给了谁,就应该去找谁,免得自家后院起火,还蒙在鼓里。”
钱鹏正从锅里捞着牛肉,听到这话,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斜着那双肿泡眼瞅着他,一时没吭声。
周弘嘉的头发被纹身男狠狠揪住,头皮一阵阵刺痛。但他还是竭力扭着脸,坦然对上钱鹏猜疑的目光,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钱鹏的肿泡眼微微睁大了,皱紧眉头,显然意识到是徐明远在背后搞鬼。但仅仅过了一秒钟,他神色如常,从锅里捞起一块带血的牛肉,气定神闲地扬了扬下巴,尖声尖气地吐出两个字:“下菜。”
周弘嘉身边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听到这话,突然抓住周弘嘉的右臂,伸向“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火锅中。
周弘嘉大吃一惊,意识到钱鹏所说的“菜”,正是自己的右手,冷汗倏地一下冒出来,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急声喊道:“我没有……”
钱鹏将筷子“啪”地放在碗沿,那双肿泡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周弘嘉对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止住话头,背脊蓦地窜上一阵寒意——的确,钱鹏已经意识到,是徐明远坑了他,私下吞了那笔钱。然而,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无论如何也不会当众承认这一点,只能将错就错,继续让周弘嘉来背这个黑锅。
钱鹏拿起桌上那瓶羽衣螺旋藻原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龇牙咧嘴,看向刀疤脸,指向鸳鸯锅的左侧,“烫白锅那边,红锅老子还要吃。”
刀疤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抓着周弘嘉的右手伸向沸腾的骨汤中。
周弘嘉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狂跳,在左右两人的钳制中徒劳挣扎。乳白色的汤汁离他的手还不到十公分,“咕嘟咕嘟”冒着泡,滚烫的蒸汽一股股扑上来,像尖牙撕咬他的皮肤,巨大的恐惧霎时攻陷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