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他不用接送周岚,七点就出门了,跑了县城里好几家中介,想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结果跟他预想的一样,愿意转租的空店铺有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餐饮类、服装类,唯独没有宠物诊所,就连宠物店也找不出一家。
当初周弘嘉回到县城开宠物诊所,正是看中做这门营生的还不多,有商业潜力。可这种稀缺也是一把双刃剑,眼下要找同类型的店铺,实在太困难了。
就像他之前想的一样,眼下这种局面,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贷款装修,咬咬牙再搏一把;要么只能认栽,变卖设备仪器,重新找个地方上班,相当于前功尽弃,实在不甘心。
周弘嘉跑了一圈下来,都没找到合适的店铺,一直忙到下午五点过,累得筋疲力尽,心里不免有些泄气。
这时,他接到石涛的电话。石涛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下午路过云霞路时,看到有一家宠物诊所关门歇业了,正要转租店铺,他要是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周弘嘉大喜过望,让他帮忙约一下中介,赶忙开车过去。到了云霞路一看,石涛和一个中介模样的小伙子已经等在那儿了。
中介掏出钥匙,打开店铺的门。周弘嘉在店里走了一圈,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心口砰砰直跳,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有些急促。
这家店和他先前的店铺格局相似,面积有七八十平米。最让他欣喜的是,店铺已经严格按照工商所的规定,划分了诊疗、处置、手术、药房、化验、消毒供应等诊疗区域,只需要进行一些小范围的简单修整,等办好手续之后,很快就能开始营业。
租金虽说比之前的店铺贵了两百块钱,但地段也比先前好些,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很合理了。
中介一脸尖嘴猴腮的精明相,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周弘嘉来回转悠,眼睛一直瞅着他,隐隐看出他满意,更是把这店铺吹得天花乱坠。
等周弘嘉一开口,中介忙不迭地拨通房东的电话,约出来见面签约。没想到,中介才说了短短几句话,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
周弘嘉见状,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果然,中介捂着话筒,放下电话,面露难色地看着他,说房东家里出了点事,等着用钱,这铺子不打算租了,想直接卖出去。
周弘嘉一听这话,犹如当头淋下一盆冰水,刚才肚子里热腾腾翻滚的激动心情,霎时顺着每个毛孔消散而去。他看着中介隐隐包含期待的目光,还是问了一句,“这铺子要卖的话,多少钱?”
中介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朝他灵活地比划,“二十六万,靠实(确实)跳楼价。”
的确,这个价格比通常的市价要低一些,看样子房东确实等着用钱。然而,再怎么便宜,也和周弘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周弘嘉想到这里,勉强定了定神,只跟中介说,要考虑一下。他和石涛走出店铺时,不由自主长叹一声,还以为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没想到,终究是一场空欢喜。
这会儿正是饭点,石涛拉着他,径直去了旁边一家川菜馆。
他们走进餐馆,找了个靠落地窗的位子坐下。石涛拿着菜单问他想吃什么,周弘嘉还在为店铺的事闷闷不乐,几乎没什么胃口,就说让他看着办。
石涛麻利地点了菜,从裤兜里掏出半管曼妥思,挤出一颗白棋子似的薄荷糖,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自从石涛决定戒烟的那天,周弘嘉为了缓解他的戒断反应,给他买了这种薄荷糖,他似乎吃着还挺喜欢,每次烟瘾上来就嚼一颗,原先天天去小卖部买“五牛”,现在倒成了买“曼妥思”。
周弘嘉早就注意到,石涛戒烟以后最大的变化,就是身上原先浓烈的烟味,现在几乎闻不到了。像他这么大的烟瘾,真能管住自己一根都不再抽,需要极大的毅力。
他从这件事看出,石涛确实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人,也不枉自己每天兢兢业业为桂圆喂食铲屎,还总被它一脸嫌弃地又抓又咬。
石涛咽下嘴里的薄荷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扭过头,“呸”地一声,将嘴里的碎茶叶吐到脏兮兮的地面上。
四川由于得天独厚的水土气候,特别适宜茶树生长,从古至今都是产茶大省。然而,像县城这种廉价川菜馆,为了控制成本,连整片的茶叶都舍不得用,大多用的是劣等碎茶,浓度是够了,不过茶汤一喝进嘴里,茶渣满嘴乱窜,香气皆无,只剩干巴巴的苦涩。
石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站起身,从长桌的尽头拎起半温的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碎茶翻滚的深褐色茶汤,正要顺手给周弘嘉续上,发现茶杯还是满满当当,一口都没喝。
石涛抬起眼皮,瞅了瞅周弘嘉的脸色,放下茶壶,将豁了口的茶杯朝他面前挪了挪,开门见山地问道:“还差好多(多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