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周弘嘉不需要接送周岚。他放心不下“桂圆”，还不到七点就去了诊所，见它躺在观察笼里呼呼大睡，生命指标一切正常，恢复得不错，这才安下心来。
一般来说，诊所在周末的生意要好些，因为宠物主人工作日要上班，大多只有周末两天才有时间带宠物来就诊。相应的，他的关店时间也会比平时晚些。
不过，这天下午四点过，周弘嘉给最后一个候诊的柯基开了治疗腹泻的药，就匆匆关了店，驱车前往城西的二手市场。昨晚辛晓梅让他去给周岚买个书柜，特别强调要二手的，这样没甲醛。
周弘嘉把车停在二手市场门口，走进冷冷清清的商铺中。除了他之外，基本没有买主，店家大多横七竖八睡在竹制躺椅上，悠闲地打瞌睡。
周弘嘉刚和辛晓梅冰释前嫌，对于她交代的任务，自然格外上心。他一连走了七八家店，一眼看中一个做工精致的全胡桃木书架。他跟店主一番砍价后付了钱，店家给他搬到店门口，让他去市场门口找货车。
周弘嘉又折返到市场门口，果然就和他刚才来的时候一样，空荡荡的，连一辆货车的影子都没有。这让他颇为犯难，书柜将近两米高，他那辆卡罗拉肯定装不下。
他第一时间想到石涛，他平时在建材市场送货，用的都是自己那辆金杯面包车，货厢够大，足以装得下书柜。
周弘嘉掏出手机，从最近的通话记录中很快找到石涛的名字。然而，在按下拨打键之前，他的手停住了。
毫无疑问，石涛会乐意帮他的忙，他顾虑的是另外一件事。对他来说，诊所和辛家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平行世界，他从来没想过，让其中一方的人际关系介入另外一方。
周弘嘉想到这里，心情有些烦躁，抬起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答应过辛晓梅，今天就会把书柜买回去，他不想出尔反尔。
他攥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石涛的号码，犹豫再三，心一横，还是按下了拨打键。果然，石涛一听他说完，立刻爽快地答应帮忙。
二十多分钟后，石涛开着那辆到处掉漆的金杯面包车，进了市场大门，和他汇合后，把车停在那家店门口。石涛拉开后备厢，在货厢里铺上减震防刮的毛毡布，和他一起将书柜搬上车，动作麻利。
周弘嘉跟石涛说了锦光小区的地址，石涛转身走向面包车的驾驶室。周弘嘉盯着他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叫住他：“等一下。”
石涛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转头看了他一眼，“咋了？”
周弘嘉对上他的眼睛，短短一瞬后移开视线，盯着面包车凹陷的后保险杠，喉咙一阵阵发干，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石涛握着车门把手，等了片刻，见他迟迟不吭声，便重新关上车门，走到他面前，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语调越发沉缓，多了几分耐心，“咋了嘛？你说就是。”
周弘嘉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抿了抿嘴，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一会儿到小区以后，能不能……别提店里的事？”
石涛一愣，浓眉下目光炯炯，凝神注视他。
周弘嘉觉察到他的视线，不免有些心虚，微微垂着眼帘，没有看他。仅仅过了几秒钟，他听见石涛爽快地答了一声：“要得。”
周弘嘉一抬眼，就看见石涛大踏步走向面包车，利落地钻进驾驶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弘嘉开着自己的卡罗拉，出了二手市场的大门，跟在石涛那辆金杯车后面。他握着方向盘，盯着面包车屁股上碎了一半的尾灯，不由自主轻叹一口气。
他心知肚明，石涛一定看出了他的窘迫，不想让他难堪，所以连半个字都没有追问。之前他就隐隐感觉到，石涛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有细致机警的一面。不过，正是这份善解人意的体贴，此时倒让他心里生出歉疚。
世上最难受的事，莫过于欺骗一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人。然而，为了刘昆峰，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