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想办法别叫这茶那么苦……”冥王冷冷道,一双眼睛,却始终未曾从眼前公文上离开。
季安平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这么大的人了,竟是怕苦……”
却是忘记了冥王是个耳聪目明的,即便身侧有蚊蝇飞过,也休想逃得过其眼,其耳……
“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这就想个办法,让这茶不那么苦涩……”季安平慌张道。
话罢,便是端着剩下那多半壶茶,兔子一般逃了。
巧的很,却是在厨房碰见了正在翻找实物的花翁。
不由疑惑,这花翁好歹也是冥界旧主,况这结发妻子如今也在身侧,怎的也不至于落魄到冷锅冷灶的下场罢……
遂是笑道:“花翁,您怎么在这儿?”
花翁面现无奈神色,扁嘴道:“被我家婆娘赶出来了呗……”
季安平心中遂是明了,面露同情神色。
想着,花翁这才回来几日。
冥界盛传,孟婆泼辣,时长欺负花翁,怕非传言。
“季小兄弟怎的也来此处啊,难不成也饿了?”花翁反问。
季安平耸了耸肩:“被冥王大人赶出来了呗……”
不过一句不让花翁难堪的玩笑话,不想这老头儿却是当了真。
看着季安平,脸上便是渐渐露出同情神色,怕是此时心中也跟着生出相见恨晚的情义来罢。
季安平瞧着花翁手中的那碟子冰凉凉的蛋炒饭,终是于心不忍,将之夺了下来。
“好端端的,抢我吃食做什么,你也饿了?”花翁不解道。
季安平摇头,解释道:“你上了年岁,那肠胃自然不经折腾,冷饭伤胃。”
边说着,边是回头搜寻食材,瞧着架势,怕是要给花翁做上一餐了。
不过一养胃药膳罢了,寻常白米,加上点养胃除湿的可食用药材,委实没什么复杂的。
且做什么实在复杂的饭食,季安平也委实没那个本事。
炭火上的炉子不知咕咚了多久,终于有软糯的饭香自其中冒了出来。
花翁吸溜吸溜鼻子,后赞道:“季小兄弟你酿的酒已让我敬佩十分,不想竟还会饭食功夫,倒难怪殇夭那么挑剔的家伙能容的下你……”
“殇夭?”季安平呢喃。
花翁遂笑:“便是那冥王的名字,你不知也正常,想这冥界除了老夫,也没人敢直呼其名讳了……”
话罢,又是叹气道:“季小兄弟你如今瞧着这家伙做了冥王威风八面的,其实当初,也是个苦命的……”
“苦命的?”季安平不解,看着花翁,已做好了听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的打算。
“还记得,那是几万年前的事了……”
花翁叹了口气,于是,一段有关冥王殇夭的故事就开始了。
“万年前,老夫还为冥王时,偶有空闲,也常去奈何桥旁看看……”
说到这处,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那时我与孟婆成亲没多久,夫妻还算恩爱和睦……”
简单解释罢了,才继续道:“这日却是瞧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鬼死活不肯喝那孟婆汤,过那奈何桥……”
“任凭几个鬼差上前打他骂他,也不曾见这娃娃吭一声,骨头当真硬得狠。我觉得奇怪,便上前问他,为何不肯投胎转世……”
“那娃娃只说,一众凡物渺小至斯,他不想再做弱者……”
说到这处,花翁微微叹了口气,后又继续道:“后我便命夜蓝查了那孩子的生死薄,方知,那孩子竟是随其父母逃荒时,被其亲生父母抛下的,后又染了重病,终是不治身亡……”
听着有关冥王殇夭过往,季安平莫名心里有些难受。
也不知这份难受到底是心疼如今的冥王多些,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多些。
“初来冥界时,他本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打算留下他时,我便问他,可要取个名字,日后也方便唤他,他便给自己取了殇夭这个名字……”
那日,季安平方才知道,原来冥王的名字殇夭是哪两个字,是幼年早夭的意思。
“当年见这小子,就觉得他是个不俗的,如今看来,我这眼光倒是还不赖……”花翁笑道。
正说着,炭火炉子上煮粥的那个瓦罐盖子已有些盖不住了……
季安平笑:“粥好了……”
说着,便是起身拿了厚实的抹布将盖子揭开,米香扑鼻而来。
彼时,花翁的肚子也是十分配合的叫了两声。
“一个故事换了一餐饭……”
花翁笑着接过季安平手中递过来的那碗白粥道。
季安平亦笑,只莫名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他及讨厌苦的,莫不是因为当年太苦了吗?”季安平这样想。
便是将那菊花悉数以蜂蜜泡了,又加几片薄荷,以做殇夭平日茶用。
连着几日,殇夭书房,季安平都安静的很,嫌少再去招惹殇夭。
往日的闯祸魔王,如今这般消停,倒让殇夭颇有些不习惯。
将这疑惑隐忍了五日,终在第六日忍不住问道:“季安平,你便是实话告诉本王,你又闯了什么祸,这几日这般消停……”
殇夭的疑惑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季安平胸口。
合着,自己这几日自己这般,在这家伙眼中竟是都变成了闯祸之后夹着尾巴做人。
“我说冥王大人好难伺候,我吵闹时嫌我吵,安静时又嫌我安静,我此时就算是一只寄人篱下的鬼,那也是一只有尊严的鬼吧……”
说着,季安平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个度。
见季安平跳脚,殇夭却是不急不缓,先喝了口茶。
这茶,便是几日前季安平用野菊花、蜂蜜、薄荷为其特制的。
比拟单独用野菊花泡茶,倒是少了几分苦涩,微甜……
待茶喝罢了,殇夭这才不紧不慢道:“季大夫如觉得在我冥界带的实在委屈,转世投胎去罢了!”
殇夭一番话,让季安平一张脸气的紫涨。
如是能走,他才不愿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天呢。
可偏是不能走!
“不过与大人几句玩笑话,大人怎的还恼了?”季安平终是收拾心情,满脸堆笑看着殇夭。
殇夭只自鼻尖哼了一声,却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