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张文远的一脸谄媚,宋江心里舒服了不少。
但不知道怎么,今天他看张文远,总觉得对方是笑里藏刀,有种不大踏实的感觉。
“算你还有点良心,给我说说,里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新县尊为何连我都要回避?”
宋江努力营造出一种威严的状态,同着张文远牵了马后,一边走,一边打听。
而张文远起初也并不愿意回答,可因为拗不过宋江,最终只能将前因后果大略说了。
当得知两位县令一剪梅,便是在谈白胜的案子后,宋江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之前他见县令时,可就只是大略说了,至于自己陷害雷横等事,则是只字未提。
可时文斌如今对自己已经生出了防备,甚至是厌恶,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只怕是丝毫不会隐瞒。
再联想到新县令的表现,宋江心中只觉得一阵发寒。
看出宋江的心思,张文远忽然觉得踏实了不少。
他之前原本还在担心,怕宋江得了势后,发现自己的事,会对自己和张家进行报复。
可如今看来,宋江已经是自顾不暇,更别说是什么报复了。
想想昨夜那人的话,张文远心中不禁有了不少猜测。
不过这想着想着,张文远的心中却是不自觉地,从王修转移到了阉惜春身上。
他毕竟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对于女色,本就没有多少把控力。
昨夜也是昏了头了,这才被王修一番恫吓,便乱了方寸,全然顾不上去瞧那阉惜春。
如今想想,他心中竟还有些后悔,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再去见阉惜春一面。
师徒俩各怀心思地朝着县衙走着,而客栈里,新县令和白秀英也在轻声聊着。
“你说你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是梁山的,还是哪个大人物的?
听你的描述,这人的情况,可不大对劲啊。”
白秀英才说完,新县令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事我可就只和你一个人说了,你再乱嚼舌头,惹出麻烦,小心的你小命!”
听到这话,白秀英也被吓了一跳。
她瞪着一双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不至于吧?这里可就只有咱俩啊!”
县令白了白秀英一眼,道:“那你说,时文斌只是在家里写信,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这人不管是匪类,还是什么人的代表,都不是咱们能招惹的。
反正我可不愿意睡着觉呢,脑袋被人给砍了去。”
白秀英对这番说辞,显然是不以为然的。
她瞧了瞧窗外,道:“瞧你那点出息,那我问问你,你今儿为什么躲着宋江不肯见?
难不成也是那个人嘱咐过的?”
县令闻言,苦笑摇头,道:“不是我躲着他,是如果我今日见了他,便会给时文斌一个借口,到时候我要他移交案卷,他很有可能会压着不给啊。”
“不过是个钦犯中最低赏格的,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为他费这般心思作甚?”
白秀英的语气里依旧带着几分尖酸刻薄,然而县令却是不敢有半分脾气,只能凑近些,小声安慰了几句。
数日后,郓城县衙。
眼看着使者派出去好几天,也该快回来了,县令时文斌心中却总觉得惴惴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新县令突然冒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因而这几天来,他几乎每日都早早升堂断案,力求将手中积压的旧案给清算出来,以免留下什么把柄。
“文远啊,你去瞧瞧,外面可还有来告状的!”
将手头公文处理完,县令摆摆手,朝着一侧的张文远招呼了一声。
张文远忙不迭地答应,而后转身朝着外面小跑出去。
然而县令等了好久,却也没瞧见张文远回来。
就在他有些不耐烦时,门外突然传来新县令的笑声。
县令微微皱眉,虽说心中不快,但还是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李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衙门了?”
县令一面往外走,一面笑呵呵的说着。
对面,新县令拱了拱手,回道:“烦劳时大人在这儿耽搁了这么多日子,李某心里实在是惭愧。
如今身子好了,也就赶紧过来,和大人办理交接,也好让时大人早些回去休养啊。”
说着,他直接以主人的姿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县令时文斌和自己一起进入大堂。
时文斌脸色尴尬,心中更是为难不已。
按照时间算,也就是这一两天内,上级的回信便该到了。
此刻若是自己让出位置,则必然难逃背锅的命运;而宋江也很有可能会被免去嫌疑,到时候,雷横、朱仝只怕都得跟着倒霉。
可若是不让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也说不过去。
一时间,时文斌是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跟新县令一起进了大堂。
大堂里,早有人备下椅子和茶水。
很明显,眼下的郓城县衙,所有人都看清了风向,开始倒向新县令。
以至于连起码的礼数,这些人都开始不在遵守,急不可耐地想让自己离开。
这一刻,时文斌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他点点头,冲着新县令道:“李大人这么年轻,就做了县令,相比之下,老夫可真是汗颜啊。
按说,李大人到任,我便该搬出县衙,交出权利。
可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你称病未来,我也不知你几时康复,便又接了些案子,移交了些公文;
眼下案子没结束,公文也还没传回来,若是我就这么走了,只怕不大妥当。
而且我家眷也得收拾一下东西,才能离开,不知李大人能否宽限一二,让我再赖在这县衙几天?”
时文斌话才说完,本想着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对方不会做得太绝。
可新县令却是早有算计,哪里会理会他说得这些。
只见新县令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故作为难,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件事,您也别忘了;我也是朝廷任命的县令,这里的事,我想来也都能处置。
大人的公文和案子,有诸位书吏衙役帮衬着,应该是出不了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