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威望建立在两根木棍上。
细心的他发现一个问题,“饺子们”吃东西只会用手。
刚烤好的肉,滋滋的冒着油泡,香的让人直咽口水,可是没人敢下手去抓。
将军看懂了尴尬的人群,转身跑开,不多久,怀中抱着许多硬树枝,一把丢在石板上,两两分开,分发给部族的人。
他拿了骨刀,将肉块切成长条,单手拿着两支木棍,并做一团,动作夸张的夹起肉条,放置嘴边吹气。
“饺子们”对这个神奇的魔术十分好奇,但却学的很快,都夹起肉条,放在嘴边呼呼的吹气。
有门!将军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眼里露出星辰大海,脑子里慢慢编织着一个宏伟的计划。
将军悄悄的找到三全,画来画去,在地上画出马和牛的形状。
漫天的落叶,随风来回飘飞,那是将军苏醒的第三年秋天,饺子们围着熊熊火焰,载歌载舞,欢声震天。
他们刚刚第一次吃到了自己亲手种出的粮食。
手里端的是新烤的泥胚碗。
三年时间,饺子从原始社会一步跨入农耕社会。
三全激动的握着将军的手,嘴角一起一伏,满含热泪。
他在地上比划着。
将军能理解,点点头,拍了拍三全的肩膀。
“是的,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第四年初春,花开草长,鸟语花香。昏暗的世界竟也显现出少有的脉脉生机。
一个空旷的草棚中,将军一袭白衣,手拿着木炭,在墙壁上涂涂画画,身旁是一片稚气未脱的清俊脸庞。
虽然将军温柔耐心,但过程依然艰难,饺子们学了就忘,浅显易懂的象形文字在他们脑中竟像是缥缈山风,可见不可捉摸。
甚至有调皮的孩子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教他们读书,他们已经丰衣足食了,还缺少什么。
他心中愤怒无奈,却又无能以对。
唯一欣慰的是,丸子学的很快,不仅对象形文字兴趣极大,偶尔还学着将军的样子口吐生涩的汉语句子。
有人喜欢学,那有人就喜欢教。
傍晚,山坡上,青绿色的夕阳洒在树林里,温热的风时急时缓。
将军和丸子的身影一大一小,声音一先一后。
“我……”将军指了指自己。
“我…,我…”丸子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重复。
“你……”将军指了指丸子。
“你…,你…”丸子笑着指了指将军。
将军顿了顿,悄悄用余光望向丸子。
“我……”
“我…我…”丸子重复。
“爱……”
“爱…爱…”
“你……”
“你…你…”
将军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丸子似乎懂得了什么,竟缓缓低下头,脸上泛出红晕来。
夜里,天空挂着一轮微凉的月亮,阵阵春风拂过将军耳畔,挠的他又急又痒,心生几分情愫。
一朝醒来,再难入睡,将军不禁的坐起身来打量四周。
有的时候,爱情就是来的不明不白,它没有原因,不分贵贱,美得就像是天上的那轮圆月,忽远忽近,忽隐忽现。可以欣赏,但不可亵玩。
第四年秋收那天,夕阳沉沉,饺子们还都在耕地里忙活。
将军刚刚下课,从草棚中缓缓走出来,迎面碰上扭扭捏捏的丸子。
那女孩儿头上插着花,脸上带着红晕。支支吾吾的指着地上。
“腿……”
“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将军低下头,被气的笑了。
原来,丸子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学着他刮胡子的样子,用骨刀,将自己腿上的绒毛剃了个干净。
那铜绿色的小腿在悠悠的青绿色阳光下,泛着温婉波光,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少女的浓浓娇羞。
不知什么时候,这丸子竟然也有了爱美之心。
悲剧发生在第四年的冬天。
那几天雪下的特别大,像是白色的油漆,一股脑泼在大地上。
有几个时刻,竟然压断了深林中粗壮的枝干。
幸运的,饺子们不用担心自己的房子会被大雪摧毁,因为,他们早已经住上了用土砖砌成的房子。
但他们一个个却垂头丧气,不是因为着簇意颓人的大雪,而是另有其意。
丸子整夜的哭泣,眼睛下面哭出了红肿的泪囊,短短几天,竟像换了个人。
将军眉目含温,直勾勾的望着丸子,讨问缘由。
丸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抬起头,浅绿色的薄薄嘴唇上下颤抖,鼻子一开一合。
将军只好去问饺子们,可饺子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摇头。
只从三全口中得了一些端倪,但也并不完整。
三全用手指着遥远的西方,将军顺着他的手望去,一座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他用手在天上比划出一个尖角。
“塔……”他用生涩的口语说着。说完,又指了指将军的屋子,然后不住的摇头叹气。
等将军在要追问什么,三全闭口再也不言,转身径直离开。
估摸着是地球中国的春节时候,连绵经月的大雪终于下停了,幽深的森林中传来串串清脆鸟鸣。
窸窸窣窣,悠悠绵绵,遥远的,一阵吵闹从深林深处传来。
三全把饺子们一分为二,一队尽是恰龄少女,一队是其他人。
将军被灌了酒,像死猪一样睡在榻上。
正午十分,天上没有太阳,遥望人间,大地仿佛被白色吞没,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微微寒光。
一队人马从西方缓缓敢来,穿过封雪的森林,在干净的雪地上留下杂乱的脚步,让人看了心中顿生压抑。
人不多,也就不超过十个,但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钢盔钢甲,手中提着闪闪发光的尖刀,面容隐在盔甲下面,看不清楚。
与饺子们相比,他们的文明似乎高处了几个级别。
三全口中喃喃,饺子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腰贴在膝盖上,鼻尖几乎撞到了地面。
带头的钢盔人仿佛入了无人之境,不看一眼卑微的人群,脚步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胯下的高头大马似乎得了主人的骄傲情绪,在人群中随意穿行,不管脚下的是人还是路,直接就踏在上面。
隐隐约约,仿佛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钢盔人走到了恰龄少女一队,缓缓拉直缰绳。手中倒拿着皮鞭,指指点点俯首的人群,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商量。
俄而,他们止住交谈。
带头的人轻吹一声口哨,指了指少女中的一个,身后扑过来两个身高过尺的大汉,将那少女拖出来。
不巧,那少女正是丸子。
部落里的人像牲口一样被赶开,人群当中空出一片空地。
三全眼圈微红,招呼三四个人架起火堆。
将军醒了酒,满身酥脆,一揉眼睛,从草榻上坐起,忽听见门外喧闹,心生好奇,大步向门外走去。
可是,门却推不开,好似被人反锁了一般。
他走到窗前,踮起脚尖,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将他镇住了。
丸子被五花大绑,双手锁在背后,被人穿过一根木棍,正抬往火架上。
将军心中一惊,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飞快的向门外奔去。用单薄的身躯撞向坚固的大门。
这是他花了一个月教饺子们打造成的加固木门,可恨的,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咚…”一下。
“咚……”两下。
“咚………”三下。
大门纹丝不动。
将军奔向窗户,看向外面,丸子已经被架在火堆上。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的一瀑秀发在火焰中被点燃,在灰烬中四散纷飞。
部族里有上千的人,而钢盔人只有几个,将军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反抗,任凭族人被践踏。
愚昧、懦弱、让他们如此卑微不堪。
将军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胳膊上爆出青筋,翩翩少年的他,从未如此强壮过。
“啪”
只一脚,大门被踢开,重重拍在地上,扬起遮眼的灰尘。
冲的太猛,将军站立不稳,踉跄身躯,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一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
鼻孔中流下一串鲜血。
他顾不上擦,扑向人群。
三全远远看见将军,大惊失色,急忙上来拦挡。
可他身体瘦弱,怎么能阻止疯狂的将军。
将军红了眼睛,露出口中牙齿,像个疯狂的巨兽,扑向钢盔人。
可是,凡人之躯怎么比得上坚硬钢铁。
他被一剑砍中肩膀,身体一歪,摔倒在离丸子不远的雪地里。
一群人冲上前来,对他又踢又踹。
丸子激烈的挣扎,大声的叫喊,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下的火焰灼烧的疼痛。
将军昏迷前听见最后的声音,是从丸子口中传出的。
疼痛和灼烧已经让她快要失去意识,艰难的向着将军的方向,从口中缓缓吐出她学会的唯一一句汉语:
“我…我…,爱…你……”
可惜,她似乎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