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钱木樨
罗继祖怒目而视，说：“辛识平，我承认，你这一招的确够狠辣。你不仅让我彻底断了对木樨的念想，还曾一度成功地击溃了我的意志。自从听说木樨病逝的消息以后，我整个人心灰意冷，觉得这世间再无留恋的东西。我整日借酒消愁，整整消沉了一年。若不是后来大师父和二师父实在看不下去，一语点醒我大仇还未得报，根本就没有资格消沉度日，我恐怕真的就此沉沦下去了。”他的表情稍显和缓，“我被两位师父点醒以后，一边发奋习武练功，一边又在打听着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可是，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件事就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在我渐渐不抱希望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听说了另一件事——”他看了看钱木樨，接着说：“我偶然得知，你在病逝之前，竟然还诞下了一个孩子……”
“不错。”钱木樨说。“那是我的儿子——夜儿！”说罢她悲伤地抽泣起来。
子夜听到此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他想：“母亲说的是我。‘夜儿’应当是我的乳名……想不到，我们母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那个人的阻挠，一直不能相认！”他面色铁青，把手不自觉地攥紧，全然没有意识到朝闻的手正被他抓得生疼。朝闻轻轻地摇了摇他，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她以眼神问他：“你怎么了？”子夜这才觉出自己的异常，他抱歉地揉了揉她的手，然后冲她微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时，子夜听到师父又开口说话了。
“当我得知你在这世间还留有一个孩子以后，我没有犹豫太久，就打算潜入到辛府，去见那孩子一面。我想看看，你的孩子会不会长得很像你。可令我失望的是，那孩子除了眉眼与你有几分神似外，其他地方全然不像你。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孩子居然天生目盲！”他顿了顿，“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他虽贵为辛府的十一郎，却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他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辛识平，又看向钱木樨，温柔地说道：“一想到你唯一的血脉竟然遭受着别人的欺辱，我的心就揪心地痛。于是，我暗下决心，就算为了你，也一定要护他周全。可我转念一想，辛府戒备森严，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那孩子身边。所以，我打算悄悄教他一些自保的武艺，好叫他不再任人欺负。但同时，我还有另一重顾虑——我担心万一那孩子品性不良，习得武艺以后去为非作歹，那就麻烦了。由此，我便决定，先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一年，一年以后，若是确定他品性良好，我便将自己的武艺悉数传他。没想到，我的这一决定竟又让我发现了另外一个惊天大秘密——”
“让我来猜一猜——”辛识平突然打断他的话，平静如常地说：“你方才所说的那个惊天大秘密指的是她——”他指了指钱木樨，“你在辛府，发现那孩子竟然会偷偷跑出去见一个疯婆子。你十分惊讶地发现，那个疯婆子正是你思念多年的未婚妻——钱木樨！我猜的可是实情？”说完他阴险地笑了一下。
“辛识平！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同母亲见面的事了！你果然一直都在监视我！”子夜愤愤地想。
“辛识平！你好恶毒的心！”罗继祖怒道。“若不是我偶然发现了木樨还活着，我都不知道原来放火杀害我全家，害我沦落至此的幕后真凶居然就是你！”
“是啊！继祖，若非你亲口对我说出实情，我也难以想到，罗家的那场大火居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钱木樨发出了一声苦笑，那声音听来令人感觉十分悲凉。
沉默了许久，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辛识平，目光如炬。“辛识平，你简直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当年，你设下毒计，灭掉罗家满门，把他们的财产尽数给霸占了。接着，你见钱府凋零，只剩我孤身一人，又在我最悲伤痛苦的时候，趁虚而入，把我……把我迷晕，然后……然后……玷污了我的清白……”她投入罗继祖的怀中失声痛哭，良久，才继续说道：“我被你玷污以后，只觉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可你却派人寸步不离我的左右，不让我有丝毫的机会自裁。同时，你又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骗取了我的信任，让我相信，你会是那个值得托付后半生的人。不久之后，我就嫁进了辛府，成为了你辛识平的继室。可是——”她狠狠地盯着他，“从你不经意地向我问起发生在钱府的那场瘟病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你娶我是别有用心：你想从我嘴里套出义父一家死亡的真相！可你怎会知道，我既答应了义父，就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告诉任何人，哪怕那人是我最亲爱的继祖！”
“你说的一点儿不错。我接近你的确另有目的。”辛识平承认道。“在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本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后代，原名李秋月。南唐覆灭以前，李后主预感到朝堂难保，为保你周全，便派人把你秘密送到了钱弘倧处——钱弘倧早年游历南唐之时，结识了李后主，并和他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知道钱弘倧绝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就这样，你摇身一变成了钱弘倧的义女钱木樨。不仅如此，你的好义父还为你与临安的豪门富户罗府的独子——位列临安四大才子之首的罗继祖，定下了一门亲事。嘿嘿……”他诡异地笑了笑，“只可惜——你二人有缘无分。你最终却嫁给了我……不过，我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娶你，确实是为了调查钱弘倧一门死亡的真相。圣上早就觉察出钱弘倧一门离奇暴病而亡十分怪异，因此特命我秘密调查此事。而你又是钱氏一门唯一的幸存者，再加之钱弘倧一向对你宠爱有加，所以，我敢断定，关于他们的死，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可令我出乎意料的是，你宁愿去死，甚至不惜失去自己的儿子，也绝不愿透露半个字。钱木樨啊钱木樨，我倒真是小瞧了你！”说完他叹服地拍了拍手掌。
六、多年的隐忍
“哼！辛识平，你的确是小瞧了我！”钱木樨不屑地说。“当我知道你欺骗了我以后，心中悔恨交加，恨不得立马追随继祖而去。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被查出有了身孕。于是，为了孩子，我选择忍辱负重，继续留在辛府。就这样，经历了十月怀胎之苦后，我平安诞下了夜儿。可笑的是，那时的我居然还在妄想你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绕过我。我做梦都想不到，你竟连夜儿的满月都等不及，就迫切地来逼问我义父的下落。你见我宁死不从，就放下狠话，说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说从此让我们母子永不相见。之后，你果真说到做到，把我关进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让我饱受思念儿子的痛楚……”心酸的眼泪从她的眼角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仅如此，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我，还对我讲一些有关夜儿的事情。你知道吗？当你告诉我夜儿他是个瞎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千万只刀子在割一样疼。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差点就对你吐露实情了。可是，父亲从小就教育我，绝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所以，我还是忍住了。我心知肚明，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些，目的不过是为了逼我说出义父他们的下落。因此，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也为了不再受思念之痛，我故意装疯卖傻，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疯婆子。可是，我知道，你一向疑心很重，绝不会轻易相信我已经疯了。所以，你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着我……”
“哈哈哈……钱木樨，你确实有一度曾经骗过了我。可你终究还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可以放下功名利禄，放下情爱，但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辛识平十分肯定地说。“你可还记得，从你关起来以后，自己是何时才又见到那孩子的？”
“是夜儿五岁的时候……难道说……”她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夜儿是你故意带到我面前的？”
“没错。”辛识平得意地点了点头。“傻女人，今天我都一并告诉与你吧！不但我从小对那孩子不闻不问，而且就连他一直受人欺辱这件事，其实都是我默许的。我这样做目的有二，一者是想报复你的冥顽不灵，二者也是想逼你说出实情。可我也没料到，你宁愿看那孩子受苦，也不愿说出真相。这一点，倒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呐！”
子夜听了这话，如闻惊雷，只觉得心里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碎得满地都是。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小时候挨打受骂的情景，这才猛然醒悟，以辛识平敏锐的洞察力，绝不可能没有发现他被欺侮这件事。而他的那帮兄弟姐妹见了辛识平，一向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若非辛识平默许的话，他们就是向天借胆，也绝不敢对他拳打脚踢。他感觉，自己的心跌到了谷底的深渊中，几近窒息。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心中对辛识平还多少带有一丝父子情谊的话，那么此刻，在他的心里就连这仅存的一点感情也荡然无存了。
朝闻见他面色煞白，心中忧心不已。她早已猜出，他们口中的“夜儿”说的就是子夜。她又何尝不明白，那种心如死灰的感受？然而，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就只有守候在他身边了。于是，她贴近他的胸膛，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给他以慰藉。子夜觉出了她的体贴和宽慰，情不自禁地对她微笑了一下，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起了她的头。
“还好，有你。你是最好的！”子夜在心里默默说着。
“辛识平，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你呢？你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你简直禽兽都不如！”钱木樨撕心裂肺地喊道。只要一想到每次看见自己的孩子遍体鳞伤地走到她身边，她的心就不由得刺痛起来。她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儿子五岁那年偶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情景——
‥
钱木樨记得，当时，她被辛识平当作疯子关在了辛府的一个极为隐秘的庭院里。平日里，除了前来给她送饭的哑女以外，她几乎再见不到任何人。她虽然是装疯，可是这种被囚禁的日子跟疯了也没什么两样。若不是一心惦念着她那可怜的孩子，钱木樨恨不得马上死去。整整五年过去了，她没有陪伴过那孩子一天，没有尽到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她甚至连那孩子长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这五年来，填满她生活的除了对儿子无尽的思念，还是思念。如果那些思念可以汇成一条河，她想，那她的思念早就超过了钱塘江。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的时候，有一天，他却突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从那孩子的一双空洞而忧郁的眼睛里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可那是怎样一副令人心碎的表情啊！她见到他的时候，他遍体鳞伤，哪怕满脸泪痕，神情却依然倔强到底。她眼含热泪地望着他，恨不能一把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可她不能，她知道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为了信守诺言，她只能选择牺牲掉母子亲情。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爬着，她也将义无反顾地将其走完。
于是，她只好继续扮演疯婆子，用疯疯癫癫的话跟那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天。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知道，孩子有多孤独、多寂寞，所以，尽管知道这样做冒的风险极大，她还是悄悄告诉孩子，以后伤心了，难过了，都可以来此处找她。不过，她不喜欢白天，她喜欢他在子夜时分来找她。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之所以选择子时，是因为那双监视他们的眼睛那时早已酣然入睡了。
自那以后，那孩子果然会时常在子夜时分来找自己。他虽然寡言少语，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在她这里，孩子的心得到了宽慰。夜深人静之时，她拿起义父留给她的洞箫——那是她趁人不备偷偷藏下的——深情地吹奏了起来。一曲吹完，孩子沉默良久，才问她那是什么曲子？真好听！她告诉他那曲子叫《虞美人》，是他的父亲所做。接着她又问他想不想学**？孩子满口答应。于是，她教他学会了**，并把那只洞箫送给了他。他们相熟了以后，她又为他起了一个字，叫煜之。他问她为什么是这两个字，她只说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她没有告诉他，那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生父李煜。
再后来，又过了几年，子夜见到了死而复生的罗继祖。从他那里，她又得知了辛识平的另一副丑恶的嘴脸。也是从那时起，她对自己生下来的唯一孩子的感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七、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你？
是的，不光是钱木樨对子夜的态度变了，就连罗继祖对他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而年幼的子夜却对此一无所知。
转折发生在钱木樨与罗继祖相认的那一夜。
那天夜晚，子夜如常去了钱木樨处——当然，此时的她还是他眼中的“念婆”——罗继祖很好奇，一个瞎眼的半大的孩子，大半夜不睡觉，为何要趁着寂静无人的时候出去？于是，他跟了过去。他看见，那孩子钻过狗洞进入了一所荒芜的庭院，他也翻墙而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躲在了庭院里隐蔽的一角。
只见孩子叫了一声“念婆”之后，从漆黑的屋里走出了一位头发凌乱的妇人。她佝偻着背，整张脸几乎快要被头发遮住。妇人问孩子，最近可有被欺负？孩子埋头沉默不语。她长叹了一口气，又对孩子说：“我再教你一首新曲子吧！”孩子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了一支洞箫递给她。罗继祖定睛一看，那支洞箫正是钱木樨的爱物。当年他们经常在一起吟诗作赋，那时他来写诗，钱木樨来**，简直天生的一对璧人。正疑惑间，妇人拿起洞箫吹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悠扬的曲子响起，他记起，她吹的是《午夜梦回》，那是木樨最爱的曲子，以前她经常吹给他听。可她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待孩子离开以后，他不由自主地徐徐走到了她面前，然后激动地问她：“你是……木樨？你……还活着？”
钱木樨蓦然抬头，掀开额前的一缕头发，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她觉得来人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一位故人，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试探地问：“你是——继祖？”话音未落，泪水早就朦胧了她的双眼。
罗继祖泪眼婆娑地拼命点头道：“是……我是继祖！我就是你的继祖哥！”说完他把手伸向她的面颊，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
“你真的是继祖？！你竟还活着？”钱木樨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可你的脸——”她指着他脸上的青铜面具欲言又止。
他摘下面具，下面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正在钱木樨意外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又缓缓撕下了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坑坑洼洼、令人惨不忍睹的脸。
钱木樨失声道：“你的脸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罗继祖对他讲起了当年的那场火灾。当他提及罗家一百三十五口人和柳行客全都葬身于那场大火中时，钱木樨猛然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她忽然记起，有一次，她偷听到辛识平和杨久万的谈话，他们隐隐约约提到什么“一百三十六具尸体，人数正好对得上”、“所有尸首全都烧得一干二净，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时，她只当是辛识平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买卖，却全然没有往罗家的那场大火上联想。可如今想来，他们口中所说的一百三十六具尸体指的就是罗家人。而他们之所以认为人数对得上，是因为他们误把柳行客当成了罗继祖，这才令他逃过一劫。
罗继祖见她面色苍白，忙问她怎么了。钱木樨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罗继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陷害自己的仇人正是辛识平！他们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捋了一遍，这才意识到，辛识平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不仅铲除了罗继祖一家，霸占了对方的所有家产，还不费吹灰之力将钱木樨骗到了手。简直阴毒至极！
从这时起，罗继祖和钱木樨的心里就开始萌发了复仇的火焰。他们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隐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报仇雪恨的这一天。可与此同时，他们对子夜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对于钱木樨而言，子夜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亲生骨肉，她没有理由不爱他、念他。可是，她怎么也预料不到，自己竟然和一个狠辣阴毒如恶魔的人生下了孩子。自从终于认清了辛识平真面目以后，她每次只要一见到子夜，就会不由得想起辛识平那张令她恶心得想吐的脸。进而，她又想到，子夜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那个禽兽的血液。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如他父亲那般的冷血无情的魔鬼。所以，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把怒气撒在孩子身上。可是，每当那孩子对她露出无辜和依赖的神情的时候，她的心里一软，又不忍迁怒与他了。就这样，愤怒、怜悯、关心、悔恨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令她痛苦不堪。为了不再忍受这种煎熬，她决定，以后和他减少见面的次数。而且，她对他的态度也变得生硬冰冷，全然不似之前那样温柔亲切了。
另一边，罗继祖对子夜的感情就更微妙一些了。虽然他爱钱木樨胜过自己的生命，他也愿意爱屋及乌，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但是，哪怕他再胸怀宽广，也绝对无法对自己仇人的儿子做到这样。那孩子的父亲辛识平是什么人？他可是杀他全家满门，拆散自己和所爱之人的罪魁祸首！他又有什么理由原谅他的儿子？可是，他心里又比谁都清楚，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孩子也很可怜，十分值得同情。罗继祖原本打算不去管他，但钱木樨苦苦求他，替她关照那孩子，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她？所以，百般纠结之后，他还是带着一种既怨恨又同情的心情和那孩子邂逅了。他们成为了师徒，却全然没有寻常师徒之间的那种亲切之感。他对那孩子冷若冰霜，甚至近乎残酷，不过，那孩子倒也倔强，从不向他祈求垂爱和关怀。可有时看到孩子饱受折磨之时，他又于心不忍，总会在暗中关心、保护着对方。罗继祖还从未对哪个孩子像这样心情矛盾过，他感觉，自己对那孩子，有时像严父，有时又像仇人，时间一长，有时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孩子对他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所以，他也在时常自问：我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你？
然而，就在前不久，钱木樨和罗继祖愕然发现，他们都犯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误。他们终将为自己的偏执和狭隘付出代价！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节预告:子夜从钱木樨的口中得知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原来,辛识平竟不是他的父亲!那么,究竟谁才是他的亲生父亲?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