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人生无常
三日后。醉林。
“子煜——”云舒放下装有干药草的箩筐，“你怎么来了？”
“我家郎君答应了要教小医仙制作梅香，我闲来无事，就跟着来喽！”子煜双手后背地走近她，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他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个雕了精美花纹的木盒。“你猜猜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云舒一脸好奇。“是什么？”她兴奋地从他手里接过木盒，然后轻轻地打开它，“啊！是那对耳环！”她感动地看了他一眼，“耳环那么贵，你也舍得买？”
“为了你，再贵我也愿意！”子煜痴痴地望着她。
云舒被他瞧得双颊现出红晕，害羞地低下了头。
子煜握住她的双手，一往情深地说：“云舒，我对你的心思，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
“你对我什么心思呀？”云舒低下头，故意轻声问道。
子煜的脸顿时变得绯红，他顿了顿，才说道：“我……我喜欢你！云舒！”他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她一脸娇羞地望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
“真是个傻子！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呀！”云舒抿嘴笑道。
“那……你喜欢我这样的傻子吗？”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她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我若不喜欢你的话，还有谁会喜欢你？”
他听了感觉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云舒冲她嫣然一笑，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暖化了。
“云舒，”他为她戴上耳环，然后将她拦在怀里，“我和你在一起，似乎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舒心和幸福。”
“我也是。”她呢喃道。
“说实话，这次严如松和墨子染的事情给我的触动挺大的。我原先总羡慕那些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可是，自从目睹了他们俩的遭遇以后，我忽然又觉得，其实像我们这样无父无母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得自由自在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抬头看向他，“子煜，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他温柔地又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几口，“我也一样。不过，”他将头依偎在她的肩上，“我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
“人生无常。我们可以掌控的事情实在有限。所以，我们要过好现在的每一刻。而我希望——”他看着她的眼睛，“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和你厮守在一起。”
“子煜，”她突然起身，惊讶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在……求婚吗？”
“嗯。云舒，你愿意成为我的娘子吗？”他真诚地问。
“我……我愿意。”她微笑着说。
“太好了！”他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可是，关于这件事，我们暂时先保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师父他们说，可以吗?”云舒说。“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他点点头。“行。就听你的！我也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跟郎君说这件事。”
‥
此时的子夜还在教朝闻制香。其实，与其说是教她，不如说是同她切磋更合适。他发现，朝闻实在冰雪聪明，像制香这样对天赋要求极高的工艺，他只需将流程和注意事项跟她说一遍，她就可以驾轻就熟地操作起来。
“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他突然问。“他们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种仁慈、包容和善解人意的父母？”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他们从来没打骂过我，也从不会要求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小时候，爹爹会把我架在她的脖子上，还会给我做各种有趣的木制玩具。我记得，他以前送给我一只会飞的木制彩蝶，只可惜，后来被我给弄丢了。”她露出惋惜的神色，“至于我娘，她不但腹有诗书，而且手也很巧。她很会刺绣，还擅长丹青。我的丹青就是她教的。当我看见严如松和墨子染因为他们的父母所给予的沉重之爱而痛苦压抑时，就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离开我了，但是，我相信，他们一直都会在天上保佑着我的。”
子夜看见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而他知道，那样的神情在他的身上永远不会出现。
“你呢？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怎样的人呢？”她好奇地问。
“我母亲生下我不到一个月就因病身亡了。至于我的父亲——”他苦笑了一下，“不提他也罢。不过，倒是有一个人，曾经像慈母一样关怀过我——”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不仅教会了我**，还告诉我如何面对黑暗。她说，一个人眼睛看不见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心里不能黑暗。”
“真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嗯。是很有智慧。”他有些落寞地说。
‥
当天深夜，子夜回到辛府以后，一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地浮现出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虽然那人一再叮嘱他，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尽量少跟她接触为妙。可是，他决定，今晚一定要见她一面。
子夜悄悄地来到了府中的一所废弃的院子里。因为院门用粗粗的大铁链子锁着，所以他是翻墙进来的。他来到院子里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口，然后冲里面猫叫了两声。不一会儿，子夜就听见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
门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而又凌乱的老妇，她面色苍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什么事的话尽量少找我吗？”她声音嘶哑着说。
子夜却不答话，而拿出一些吃食递给了她。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吃食，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就是最近经常想起你。”他看着她吃地津津有味的样子，不觉露出了微笑。“所以，就来看看你。”
“好久没听你**了。吹一曲吧。”她一边啃鸡腿一边说。
于是，他从腰间解下洞箫，然后轻轻吹奏了起来。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箫声。
一曲吹完。他忽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念婆，你有子女吗？”
念婆怔了一下，慈爱地盯着他看了半天，许久才回答说：“有。我有一个儿子。只可惜，我根本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你儿子呢？他在哪儿？”他问。
“他……被仇家带走了。我大概这辈子也无法与他相认了。”她的喉咙有点儿哽咽。
子夜还想追问，但念婆却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他握住她的手，对她嘱咐道：“念婆，你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她虽然没有抬头，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注视着他。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左手上。她一把抓住他的那只手，怔怔地盯着其中的小指出神。
“念婆，你盯着我的手做什么？”
“你这手上的花纹是何时出现的？我记得之前并不曾见！”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从半年前开始，就慢慢现出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她要这么在意他手指上的花纹。
“你走吧。”她说。“我的儿子要是活着，也该像你这般大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但他依旧能听出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犹疑了一下，然后就默默地离开了。
子夜不知道的是，他走以后，念婆猛地转过来失神地盯着他的背影，神情哀伤，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