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宁看向易荣，易荣颔首，表示顾明玫的说法没问题。
这一抬眸一颔首之间的默契，俩人都没有察觉。
这时候，在场之人谁都没立场说些什么。
指责顾明玫为何不搭把手么？正如顾明玫所言，个人有个人的命数，顾明磊坏她“好事”在先，之后她没有落井下石就是她对顾明磊的“仁慈”。
至于搭把手救人，那对不起，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知道顾明磊不是顾明玫拖入水中的，谢兰宁面对顾明玫时紧绷的神色，松懈了几分。
顿了顿，想起顾宝，谢兰宁直接道：“那你为何要针对顾宝？算起来，顾宝是的侄儿，正经来说，他是个人，还是个孩子。”
顾明玫闻言，细细打量谢兰宁一番，微笑道：“侄儿？我连爹娘都认不全，哪有什么侄儿？”
至于人、孩子，谢兰宁倒是替他考虑得周到，她自己都一副没所谓的态度，倒要谢兰宁为她操心，感觉真是……过意不去啊~
因有易荣在身边，谢兰宁也有底气跟顾明玫扯：“不好意思，我这么问罢，你为何针对顾宝。”
顾明玫闻言，十指交叉置于腿间。
她看上去有些迷茫，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谢兰宁问的这个问题，她也是才有答案一般。
她在心理琢磨了一番，才道：“大约开始就对钱氏恨得咬牙切齿，总想着报复她，想着怎么报复她。
想着直接弄死她，又觉得太过便宜了~
想了想她还是活受罪，我心里的这团怨气，大抵才能散去，便打气了她的宝贝孙子的主意。
后来……后来大概在水里呆的时间太过漫长了，也有时间去感受冰冷、孤独……就想着拉个孩子下来，做个伴也挺好，觉得顾宝也是好的人选。”
谢兰宁虽然知道顾明玫和钱氏之间，应该会有很深的隔阂，也想到了顾明玫针对顾宝，是因为钱氏。
可心里猜测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直言不讳的说出对钱氏的怨恨，还是觉得震撼。
震撼到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震撼过后还残留着一丝心有余悸。
顾明玫离开人世的时候，才是个六岁小女孩，钱氏到底做了什么，让当时那个小女孩惦记到现在，都不肯放手？
谢兰宁斟酌道：“我听说，你是在钱氏……把你送去你姨母家寄养的那年，去世的？”
面对顾明玫，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觉得合适。
顾明玫扯了个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既然你能找到我，我的事估计也打听得差不离了；正巧我也听说，你跟钱氏也不对付。
这么说罢，我也想和你唠唠嗑。不过，在这之前——我是个水鬼，你能不能给我一碗水。”
水鬼离开水，是要脱发的，她可不要成为个光头的老头子。
在谢兰宁不知顾明玫，为何要一杯水而傻眼的时候，紫玉很自觉的从袖子里，掏出一精致近乎透明的玉碗。碗内万花齐放的雕工堪称一绝。
碗掏出来的时候，碗里已经是装满了水。
把碗放到谢兰宁身旁的桌子上，谢兰宁还不知他们在搞什么，就见顾明玫摇身一变，变回刚从移魂镜里爬出来的精致小巧的模样，一个闪身，跳进碗中。
先前仙风道骨的老爷子，瞬间变成了迷你版在碗里泡澡的老爷子……
视觉冲击不要太好~
除了谢兰宁傻眼地看着顾明玫这一系动作，在场包括小哥在内，易荣和紫玉在面对顾明玫的这一系列行为时，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是无动于衷的。
顾明玫悠闲地在碗里泡了一会子，期间，瞪大眼的谢兰宁，甚至都看到了顾明玫在碗里搓衣角的脏污~
等了好一会，顾明玫的精神头总算是回复如此。
着看盯着她的谢兰宁，慢悠悠道：“当年钱氏是想把我送去她同胞的妹妹家，可是我在那个家里呆了两个月，又逃回她身边了。”
谢兰宁见顾明玫总算开口了，心里盘算着她话里之后的情节，边盘算边问道：“之后呢？”
“钱氏见我回来了，第一反应是……”
好像，永远忘不了呢……
钱氏见到她逃回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惊恐，和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那年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最关照她的哥哥，已经病故；唯一能依靠的钱氏，却当她连外人都不如。
她从姨母家逃出生天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来找两个月前，把她送去姨母家的钱氏。
她记得她费尽千辛万苦，为了逃出来，连鞋都不敢穿，生怕惊动了任何人。
她记得她逃出来后，面对夜晚面对一片黑的前路的深深恐惧，连哭都不敢哭。
她心里唯一想的就是钱氏送她来姨母家的路。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记忆，好像只有这般，心里快涌出来的恐惧才能消减一些。
当她经历了世间疾苦后，她看到了钱氏，也看到了钱氏的恐惧。
也看见了钱氏，盯着她渗出鲜血的双脚和模样狼狈不堪的模样，竟然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连装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可笑的是，眼下的她，已经记不清唯一对她好的哥哥的样子。
却能记得钱氏，面对她出现在她眼前时，惊恐的样子。
似乎，还有永远忘不掉的趋势。
虽然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不是钱氏肚皮出来的这类的话，但钱氏对她的厌恶，时常让她感觉，她是不是他爹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为何钱氏对她哥哥就能极尽周到，宠爱有加，对她这个女儿，就冷言冷语，不管不问……
她记得赤着脚走了一夜的夜路，总算在天蒙蒙亮的清晨，来到了早起去菜园子摘菜的钱氏面前。
那时候，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青草上随风舞蹈，成双成对的鸟儿在枝头歌唱，隔壁露出脑袋的月季花的香味令人陶醉。
孩子一路爬山涉水以为能迎来新的希望，却不曾想，看到了更深的绝望。
若可以对质的话，钱氏肯定是不认同你顾明玫的说法的。
她送出去两个月的女儿，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时间里，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她身边一个大人都没有。
能不惊恐么？拍惊悚片也就这个地步了罢~
而且她还能看到，顾明玫身后的一连窜的血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