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姓徐,今年已经五十有余,可除了头发花白一些她完全看不出徐大夫已年过半百,他身子骨极硬朗,双目炯炯有神,更是无病无灾。
“丫头是遭了难才来的吧?”他眼见着赵元翎坐下。
“是。”
“那日陶见把你带回来时,就是我治的你,瞧着便知道你遭了罪,你这样的丫头,一看家里就是好好养着的。”
赵元翎垂下眼睫,可不是,她可是遭了大罪,至今还没缓过来的那种。
但也是因为这样,徐大夫才为陶见可惜,再尽心尽力也也没用,他们这样的泥腿子,注定碰不到天上的彩云。
云泥之别一词大约就是这么来的吧。
“陶见他命苦,小小年纪就哑了,本来身边还有个亲人,前两年也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他又不会说话,与旁人关系也不算亲近。”
徐大夫还想为陶见争取争取,至少也要让别人知道不是,又说,“你可不知道那天把陶见急成了什么样子,还有前两日,他火急火燎就把我拉来了,我可没见过他对别的女孩这么上心过。”
“他虽不能言语,心却是最纯真的,他若是喜欢个人,那就是真喜欢。”
赵元翎还是没理解他真正的意思,以为他这是在替陶见讨恩,就告诉徐大夫,“这些我都知道的。”
她会奖赏他的。
“你知道?”徐大夫似是不信。
“知道。”她认真的点头。
不过徐大夫多么通透的一个人,看着赵元翎的眼神就明白两个人没想到一块去,就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你到时候可要离开西渔村?”徐大夫目光灼灼的看她。
她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是要离开的,到时候我父亲一定会派人来找我,我是要回家的。”
她重复了两次。
徐大夫再瞧一眼她的脸,低低叹着,“是要走的,早晚要走……”
陶见不知何时站在赵元翎身后,还是徐大夫先发现的他,“怎么,菜做好了?”
他眼神落在赵元翎身上,莫名有些悲凉,却在赵元翎回头看他时马上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徐大夫不由唏嘘,到底是听见了。
“走吧,丫头,你喝不了酒,就尝尝这叫花鸡吧,老吴家的叫花鸡那可是一绝,啧啧啧,这肉这汁水……”
赵元翎能沐浴了,这真是大喜事一件,虽然伤还没好利索,但她实在忍受不了了,现在伤口结了痂,只要小心注意着点儿,还是可以的。
她已经用新买的汗巾擦了几天身子了,虽然擦得认真,但她总觉得好像能依稀闻到从自己身上飘来的奇怪味道。
“我想沐浴。”她试探的朝陶见提出要求。
陶见应下了,去河边打了许多次水才将院子里两个大水缸装满了,给赵元翎烧了一大锅水。
他抱来一个大桶,给她灌了半满的水。
将一切做的妥当了这才出去了。
这是陶见自己做的,还是第一次用,这让赵元翎又发现了他一个不错的技能,要是陶见连字也识,书也会背,那在她心里,陶见就真的是万能了。
这里没有屏风没有细纱,木桶空荡荡的摆在屋子里总叫人有种暴露在外的羞耻感,她犹豫的过去。
然后用正常声音叫了一声,“陶见?”
虽然她告诉陶见去栅栏外等着,可她还是怕离得近了能听见声音,就想着试一试。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可见是听不到的。
“陶见,你听不见吗,那我沐浴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脱了衣服,小心的进去,水声渐渐响起,等洗的开心了,她还极小声的哼唱起来,觉得自己总算要真的干净了。
陶见就在栅栏外蹲下,正瞧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林子放空着,说实话,从赵元翎第一次叫他时他就听见了,后来,要是细心一些,也能听见她的哼唱。
那轻柔的语调混着水声,让人放松了神经,再也想不起别的。
陶见这一蹲,就蹲了半个时辰,等再起来时有些踉跄,好像腿都不好用了,赵元翎在身后喊他,“我洗好了。”
他回过头去,就见赵元翎穿着亵衣,上身披着外衣,就简单搭在她的肩头,她从门口伸出个头来,屋内的光从她身后泻出来,为她周身蒙上一层光晕。
他总觉得下一刻他一眨眼,赵元翎就会消失一般。
“怎么还不回来?”她嗔怪到。
似乎是晚风吹的冷了,她也不等陶见,把头缩回屋子里去后就哐的一声关紧了门。
陶见朝着屋子里迈步。
要是能这么过下去的话,也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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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出去!没钱来什么花楼,装什么老子!”
那风韵犹存的妈妈叫来两个龟公,指着已经喝的晕乎乎的刘义道,“把这人给我扔出去,再叫门口的记住了,没钱,不许放这人进来。”
刘义乱抬手胡噜了两下,让龟公一时近不得他的身,后破口大骂,“放屁,老子有钱,老子才吃了两壶酒,连落芳姑娘的手都没有碰到,怎么能花光呢?”
妈妈在楼里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当即双手一叉腰,翻了个大白眼,“想见我们落芳,没有一斛珍珠是不行的,就你这两贯钱,打发叫花子呢?还有你这酒钱,都是我瞧你可怜给你算便宜了,否则早给你轰出去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刘义是个大男人,本来就好面子,脸皮子薄,现下被人这么笑了一通,气得脸上涨红,酒意都清醒了几分,“笑什么笑,你们以为你们能见到落芳姑娘,都是穷鬼,谁笑谁呀,有本事,你们去把落芳叫出来!”
周边一片嘘声,那群人将他当做跳梁小丑,当下酒菜看着也不错,就嘲弄他道,“行了,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不就是没钱还充阔吗?给你个台阶就下去吧,也不知道你横个什么劲儿。”
没人再想搭理他,就只冷眼看着。
妈妈也不想让他打扰自己的生意,忙叫了龟公把他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