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您的一封家书。”
沈慈急急接过,低垂着头颅认真阅览。
当初她不听劝告,凭着心口的一腔悸动,毅然决然的跟随顾觉寒来到大雪皑皑的北平。
刚到时她曾家书一封给父亲描述北平漫天大雪的美景,报了平安,可父亲大概是气她不孝,并未回信。
时隔大半个多月,总算想起她来了。
待沈慈看完家书,手一抖,轻薄的信纸就飘落在地上,她神情恍惚的站起身,心下惊惶。
信中她的父亲透露自己重病在床,希望沈慈能够返家床前照料。
沈南川一生要强,平时若只是点小病小灾,他是半点都不吭声,绝不会让沈慈因此而每日愁忧,以往给她的书信大多是简短的一句话:贱躯如常,眷属安健,聊可告慰。
唯有这次,沈南双左一句日薄西山,右一句苟延残喘,透着薄薄的纸张沈慈似乎都能亲眼瞧见家父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无人照料的模样。
一向坚毅的沈南双估计都要自哀一句:“寝疾矣,无人问津,奈何?呜呼哀哉!”
她吓坏了,囫囵的收拾几件常服,拎着手提箱就往外大步大步的迈。
“夫人?夫人你要去哪?”管家见她手里拿着手提箱,眼皮直跳,“夫人等会儿,我让警卫员跟着您。”
沈慈充耳不闻,拦下黄包车就立即踏上去。
“去平奉铁路车站。”沈慈往车夫的布包里丢一块银元,车夫顿时脚上生风,嗖嗖的跑远了。
管家一拍脑门,坏事了,顾少将还未回来,夫人跑了!
顾少将前去剿匪的前夜,特地交代了要看护好夫人,这些天他一直紧看着,半点差错都没出,好在夫人平日里也是个安分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大院里头活动,很少主动外出。
谁曾想,沈慈不出大院则已,一出了大院竟是要远走了。
“快,给顾少将书信一封,让他快些回来!”管家挥手嘱咐警卫员。
再不回来夫人就追不回来喽。
平奉铁路车站离公馆不远也不近,沈慈还浸在思绪中,车夫就已经停下吆呼一声,“到了!”
沈慈坐的是头等车,她座位在里边靠窗,刚坐下,她身旁的位置就来了人,定定的瞧了她俩眼,随即惊喜道:”小慈?”
沈慈今日戴了顶礼帽,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下半张脸和晃荡的钻石耳环,温建安还是凭借着熟悉感把她给认出来了。
沈慈闻声一抬眼,瞧见的是一个熟悉面孔。
闻建安是沈南双的学生,与沈慈玩过一段时日,前些年出洋留学,俩人才逐渐少了联系。
意外在这里见到对方,沈慈也是有些惊喜,“温建安?”
温建安朗笑着在她身旁位置坐下,“难为你还记得我。”
当年俩人关系极好,沈慈面对温建安时爱耍小性子,一个不顺心就要说:“你哪位?温建安?我可不认识,谁是你好妹妹啊?我可不是,别乱认亲!”
有温建安一路谈笑陪同,沈慈心头的忧虑消散了不少。
温建安出洋留学几年,将洋人的那一套学得十成十,以前穿着马褂的瘦小伙今日已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俊俏青年。
他身形挺拔,聊起来言笑晏晏,半点都不露怯,沈慈记得他以前笑起来时还是有些腼腆的,抿着唇偏着头笑,现在刚坐下会儿,他已经大笑了三四回。
时隔多年已物是人非,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得很。
温建安问她怎么会在北平。
沈慈敛了俩分笑意,说道:“随家中先生过来的。”
“家中先生?”温建安面露诧异,“你嫁人了?”
沈慈点头,温建安顿时面有郁色转逝而过,他低轻的喃喃,“你怎就嫁人了呢?”
到了站,沈慈先一脚下车,温建安后一脚追上来,“正好我要去你家看看沈教授,我同你一块吧。”
从车站到沈家开汽车的话需要俩小时,沈慈回来时没提前告知,也没人接应,倒是温建安,早早有人在车站不远处候着他,她正好可以蹭他趟车回去。
“你等着,我让他们把车开过来。”
沈慈站在车站边上,旁是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人们,经过她时皆是忍不住侧目看一眼这婷雅的身影。
她出来得匆忙,身上穿的是件妥帖的素色旗袍,窈窕的身材一览无遗,招来几道淫邪的目光。
见沈慈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同伴过来,地痞模样的小伙就大摇大摆的靠近她,“小姐,想去哪儿啊?我们送你一趟。”
“不用。”沈慈撩着眼皮看他们,神情冷漠拒人于千里。
“别啊,我们有车送你一趟也方便,顺便一块喝口小酒聊聊天,怎么样?”边说边慢慢走向她,趁着沈慈不留神猛地攥住她柔韧的手腕。
沈慈挣了挣,没能挣脱,她厉声怒喝,“放开我!”
地痞小伙掏掏耳朵,哼笑了声,“小姐别喊啊,我们是好心,你别不识抬举。”
这几个地痞常年在车站附近晃悠,凶名在外,路人与他们对视上立即就缩了脖子耸起肩,脚步飞快的走了,自然是不敢来解救沈慈的。
于是沈慈被强硬的揽了腰,令人厌恶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
她抬脚踹过去,趁对方吃痛时想要趁机跑了,下一秒就被另一个人桎梏住。
被她踹了一脚的小伙表情狰狞了起来,抬起巴掌作势要教训教训她,只是这巴掌还没落到沈慈脸上,他太阳穴就先挨了一拳。
把车开过来的温建安回来了,赤红着眼一会儿的功夫撂倒好几个,还不解气的多踩上俩脚,“你们找死是不是!”
今儿这些地痞们是踢到块铁板上了,被打趴在地哀哀叫唤着。
温建安一把扯过沈慈揽腰抱住,沉着脸对这些地痞说道:“这人是我温建安罩着的,要在让我看见你们碰她,我就拧断你们的胳膊!”
沈慈闻言偏头看他,车上还一副温和有礼的青年,这时候却是表现出浓重的血腥气,温建安出洋留学这几年,怕是发生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