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寒打小就是个脑子聪慧的,按白青青的话来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日后必定非凡。
顾觉寒慢慢成长着,也确实如同白青青所说的那样,确实成为了北平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想嫁给他的姑娘犹如飞蛾赴火,一个个排着队等他选。
可他大概是起了逆反心理,看都不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眼,他本以为自己志在为国家添砖加瓦,为事业奋勇奔赴,结果一趟南下,沈慈明亮得如同夜幕闪烁着的繁星,瞬间就让他晃了心神。
接着便是莽撞的不管不顾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当初南下时限到了,毕竟要回北平,他舍不下沈慈,闹着要她跟着他一块来北平。
沈慈的家父不同意,沈慈是沈家的宝贝疙瘩,谁来拱一下都得激怒沈父,当时顾觉寒没少被沈父为难。
“她跟着你又没名没分!你凭什么要她跟着你?”沈父当时恼怒的对他吼声。
一个姑娘家,什么都没有就跟一个男人跑了,即便如今已涌出无数新思想,这也还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顾觉寒在听到沈父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一亮,随后二话不说拉着沈慈去扯了证,“给你个名分,让你不丢人。”
他怕沈慈不同意,还信誓旦旦的说:“放心,我不会乱碰你的。”
于是俩人就草率的领了证,沈慈跟着他来到大雪侵覆的北平。
俩人虽名义上成了一对,实则半点关系都没发生,顾觉寒平时想搂一楼抱一抱她都是警慎小心的,怀着心里头的悸动舔着荤汤,就不敢再多要求其他的了。
顾觉寒从一开始就知道,沈父后来能同意沈慈跟着他来到北平,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沈慈的兄长沈临渊被关进了尖峰集中营,那地方,没点地位权势的人,靠近一步都不能。
即便知道沈慈对他可能是有所图谋,顾觉寒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人桎梏在身边,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放开。
他与沈慈在北平相处了小一年,本以为相互之间也算是坦诚软化了,说什么都应该起了些感情,结果他外祖父抛出来一道选择题,沈慈的犹豫还是让他感到难受。
就算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沈慈是为了她兄长才待在这里的,顾觉寒还是难受得无可复加,心口像是被生生挖走一块,那天晚上顾觉寒疼得都没法睡着觉。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沈慈倒好,一大早起来见到对方还是清爽精神的模样,乌发都好好的盘在后脑,别着朵白茶花,面容红润眸子水亮,丝毫不见烦恼。
顾觉寒咬着牙忍了,心里气沈慈的没心没肺,当时白沁词跟她说要与他结亲时也是一样,她竟然说了句恭喜?
差点没让在外边偷听的顾觉寒气到肺炸,好歹名义上是他夫人,装模作样的吃醋一回都不行?
要说顾觉寒聪慧了前半辈子,唯独在见着沈慈之后是活得最迷迷糊糊的,他完全猜不透沈慈心底的心思。
要说对他一份情没有吧,当初水润润着眸子对他说爱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现在也没有去找他外祖父提跟他离了换兄长的事情。
可若是说沈慈对他有情吧,沈慈的态度又不太像,瞧她脸上始终冷冷清清的表情,不呷醋的态度,怎么看都不是对他情根颇深的样子。
沈慈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姑娘家,怎么就这么难看透?
“顾少将,沈师长找您去寻兵呢!”陈副官自从上次跟他去剿了匪之后,见着他就如同一条哈皮狗见着了肉骨头似的,看他的眼神极为热切。
“顾少将您快过去吧,沈师长该等急了。”
顾觉寒只好抬脚从沈慈楼阁下离开。
沈师长权势可要比他高些,能够带兵训兵,往往都是带着几支精英兵到北方某个城里守城,守下来了是本分,没守下来要挨上头批,沈师长告诉他这官职当得比谁都憋屈,还不如城内逛窑子的老百姓。
自从上次剿匪听说顾觉寒用了那样胆大机敏的法子,沈师长就看上他了,时不时就要找上他陪着喝俩口小酒,喝熏之后就跟他扯着嗓子喊政府里头其他娘希匹的玩意儿。
顾觉寒不爱喝酒,但他对训新兵感兴趣,得沈师长同意之后,他平时有空就跟着对方训兵,悄然学下些技巧,等着日后能够用上。
“觉寒啊,我们要经常开战了,没多少安分日子过喽。”沈师长瞅着下边站姿挺拔的新兵小子们,如此感慨了句。
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各大军阀搅浑水,这看似繁盛的安世之下其实有着许多暗涌翻腾不断。
“虎头城被西北军阀那帮子给围了,我找政府要粮食要装备,你猜那些娘希匹怎么说?”
顾觉寒摇头,但也知道定当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沈师长怒瞪着眼眸,学着政府上头的人喊道:“粮食?粮食都自己买!开战了抢敌方的,粮食装备就什么都有了!”
沈师长唾一口唾液,开口便骂了句脏话,接着说:“没有粮食装备怎么开战?还抢敌方的?我看他是想让士兵们上赶着去送死!”
顾觉寒听得心中惊愕不已,“政府为何不给粮食装备?”
“穷呗!”沈师长叹声,“看着光鲜亮丽的,谁能想到内里其实穷得快买不起一捧粮食了。”
顾觉寒面露诧异,神色有些古怪,“穷?”
这年头政府还能穷?穷了可不得了,这么大个政府就是个空壳,等要出油水的时候就半点也挤不出,没有油水,底下的兵兵将将又要怎么跟别的军阀抢地盘?
他还想多问俩句,沈师长已经后蹬脚跳了下去,踹着一个新兵小子的膝盖,吼一声,“站都没站稳来这干嘛!滚回去找你娘学走路去!”
那新兵小子低着头吭哧吭哧的说:“报告,我娘已经去世了!”
实诚得令人要忍不住发笑,其他人忍俊不禁,扑哧哧的笑起来,被沈师长厉眼一扫,罚他们跑了十圈。
顾觉寒在上头看着一个个或稚嫩或黑黝的脸庞,心中暗忖,这些人可都是新时代的希望,沈师长下脚没个轻重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