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深冬中难得回暖的一天，细小的雪花还没飘下来就先化成了水，沈慈在外边走一趟，觉得浑身都湿哒哒的有些不适。
她进药铺取了温补身子的药方，出来时见到对面珠宝铺里的白沁词和简十一。
白沁词还是老样子，旗袍永远都是素色的，端庄温雅，是春日里一朵颤颤巍巍绽放开的花骨朵儿，花瓣沾着露珠，一旦瞧见顾觉寒了，那晶莹剔透的露水定是要滴下俩滴，柔柔怯怯的忍人怜爱。
沈慈有时候觉得白沁词更像是江南女子，尤其是一副做作的姿态时，简直与发情的猫儿是一个样的。
简十一还是洋气的做派，卷起的长发撩在耳后，小巧的耳垂上吊着闪烁的耳环，她妆容偏浓，粗眉大眼红唇，在这冬日里头是一抹极为浓重的色彩。
沈慈无心招惹她们，敛着眉目当没看见，想悄然走掉。
可有些麻烦会非得凑她脸上，沈慈脚刚抬起没走俩步呢，就听见珠宝铺里俩人中的其中一个喊了声，“沈小姐。”
沈慈不得不停下，回头微微颔首。
“沈小姐是生病了吗？”简十一见她是从药铺出来的，好奇的在她身上扫视。
说实话，沈慈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眼神，自从来到北平之后，几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种一样这般瞅着她。
沈慈脸上的表情很冷淡，“水土不服，抓些药补补。”
“那顾少将怎么不陪着？”
沈慈撩了下眼皮，不甚在意的说：“忙吧。”
顾少将气性大，真生气了就得气许久，这些天都是刻意避着她走动，说起来，也有俩天没见着对方人了，他们分明是住同一地方。
“忙啥啊？前些天不是还陪沁词出来买胭脂？”
沈慈倏地眨了下眼，眼底有些波动，却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简十一见她神色一点儿没变，意味不明的砸了下舌。
“沈小姐既然出来，不如干脆陪我们逛逛？”不等沈慈拒绝，白沁词又接着道：“沈小姐应该很关心兄长的事情，我听闻顾姥爷和白姨说过一些，我们可以边逛边聊。”
沈慈就在嘴边的拒绝就咽回去了，跟在俩人身旁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
这条街道是北平中最热闹的，俩边是各种各样的商铺和酒楼，往旁的巷子里深入走进去，就是一家家旖旎风光的窑子，各种年龄段的男子进进出出。
沈慈其实从未好好逛过这条街，一是因为不喜热闹，二是对这个地方不熟，没什么归属感，自然也就提不起兴趣去了解。
三人走了会儿，白沁词开口说：“要救你兄长顾姥爷是有法子，就是看你怎么选了。”
白沁词眉眼间有着傲然，像是断定了她一定会选她兄长，沈慈也确实会选择兄长。
但她并不盲目，这些天之所以一直没去找顾姥爷，是因为她不接受顾姥爷的空口白话。
顾姥爷虽现如今在军界依旧占据着颇为重要的地位，可归根到底，他也是退居二线了，有些权利他无法使用就是无法使用。
沈慈如何能保证对方说救她兄长的事不是一时诱骗她的？毕竟一个阅历丰富的老头子可精着呢。
白沁词又说：“其实顾姥爷说的对，你跟觉寒不合适。”
她停下脚步看向沈慈，一副怜悯的模样，“觉寒有时候脾气犟，沈小姐你也不是会耐心哄人的，今后相处起来迟早会爆发矛盾。”
沈慈嗤笑，似笑非笑的看她，讥讽道：“我不合适，难道你就合适？”
白沁词并没有因她的语气动脑，反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从小就跟觉寒认识，陪在他身边多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而且，白姨喜欢我认可我，她乐意让我踏进顾家大门给她当儿媳妇。”
语气隐隐之间有些炫耀和自豪。
沈慈忽地觉得无趣，这种大院里争宠吃醋的把戏，她实在不感兴趣。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她眼神轻蔑的转身就走。
白沁词在她身后咬牙喊着，“沈小姐，你要是不跟觉寒离了，就救不了你兄长！”
沈慈脚步不停的直直离开。
回到公馆，难得的见到顾觉寒在，对方坐在院子里镂花摇椅上，颀长的身躯舒展着，目光沉沉的投射过来。
沈慈脚步一停，观察着男人脸上的表情，随后才走过去，也不说话，就是为他倒一杯茶温着。
清香的茶香弥漫开，在俩人的鼻尖缭绕，茶杯旁还有十分精巧的糕点，茶香间掺杂着甜丝丝的味道。
“最近很忙吗？”男人半阖着眸子，看样子是要在这暖阳下睡过去，沈慈只好出声。
“嗯。”应声都是懒散的音调。
最近北洋政府动荡频繁，不知道是得了什么风声，个个都如同春天发春的野兽一样安分不下来。
沈慈默了会儿，捻起块糕点放嘴里含着，脚步一抬准备离开，被男人忽然攥住手腕，“你今天不是去见着白沁词的了吗？就没别的要问了？”
他眼眸再次睁开，眼眶深邃，瞳孔是浓重的黑色，专注的注视着她的时候极为幽深。
沈慈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对方的眼睫，随后如他所愿的询问道：“听她说你陪她逛街买胭脂了？”
她倒是不惊讶男人会知道她今天跟白沁词见了面，自从那天从顾宅回来之后，顾觉寒就像是生怕她偷偷跑了似的，只要她一出门，身后就必然跟着几条鬼鬼祟祟的小尾巴。
顾觉寒哼了声，语气有些委屈，“我娘要求的，硬要我陪着，不好推辞。”
这是在别扭的跟她解释了，分明是个大老汉，沈慈硬是从对方身上看出一俩分可爱来。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脚再次打算走，顾觉寒急了，“你就这反应？”
他脸一沉，吊着眼白，下一秒就要发怒的模样。
“我信你。”沈慈停了脚步，回头对他一笑，笑容柔柔的荡开，比雪山之巅的雪莲都要惊艳绝绝，刹那风华。
顾觉寒登时什么生气恼怒的情绪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