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溯听罢，心道：后进寺的显然就是阿洄了。
“那你可知，这个小尼姑后来去了哪里？”
老丈摇头：“听说，官府勒令她们还俗，想必是被父母接回家去了吧！”
“那，那个胡人呢？他现在在哪里？”何溯追问道。
他想：胡人既是管菜园子的，那么葡萄苗很有可能就是他种得了？如果能找到他，那么阿洄的行踪去向大约是知道的。
“死了。快两年了吧！”
“啊！他是怎么死得？”
“醉酒，失足落水淹死的。”提起胡人，老丈的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着，“什么也不好，就好个酒。
有了钱就进城喝花酒，没钱就会到我这来喝两盅，不拘什么下酒菜，只要有酒就行。
那老尼姑为此，几次三番要赶他走的。
胡人刚来时，村里还有不少人说老尼姑的闲话呢！
后来知道了这些，就不说了。”
那葡萄苗显然不是两年前栽下的，又不是村里人做得，那会是谁？何溯听罢，推测道。
于是，他又追问道：“老丈可知老尼姑的下落？”
老丈摇了摇头：“不知道。虽说兰若寺离村不远，但村里人并不去那里烧香供奉。
真有那虔心向佛的，初一十五也只会去大明寺烧香拜佛。
兰若寺，没人去的。
至于寺里的情形也没什么人知道。倘若不是那胡人爱找我喝酒，我连里面有几个尼姑都不知道。”
何溯谢过老丈，悻然而归。
心道：或许，自己以后应该每日都守在这里，那样迟早便会遇见那位栽葡萄苗的人。
只是，倘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呢？
常年念经诵佛之人，即便懂些稼禾之事，也顶多种些蔬菜粮食，不可能种出这么大一片葡萄园的。
看来，这些葡萄苗的主人另有其人，并非往日兰若寺中的那三人之一。
至此，那刚刚燃起的希望有破灭掉。何溯心灰意冷的沿着来时路，崎岖而回。
*
昨夜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元月一早起床，看见那地面上的雪竟有一尺多厚。
见此情形，她赶紧拿扫帚和长竹竿去园中，将树枝上的积雪给扑打下来。
如果让它们继续呆在树干上，有可能会压折了树枝。
玩兴大发的辛二郎，并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管拿了长竿乱捅乱捣。结果，那树枝上的雪一股脑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当即便又尖笑着跳开了。
元月看着，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并上前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道：“昨日换下那身还没干，这一身再弄湿了可没得换哦！”
“阿姐，你也是。小心些，可不要把新绵衣弄湿了。”
看着又笑又叫的辛二郎，元月忽然省道：长生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已经淡忘了事，何必再提，就让他彻底忘掉吧！
总好过知道他虽活着，却不肯兄弟相认。
嗯！自己也不必介怀长生的选择。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姻缘的事本就强求不得。
更何况，自己对他曾经许下的诺言，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笑谈。
辛二郎忽然跑过来问：“阿姐，那些葡萄苗会被压折吗？”
“大约是不会的。”元月想了想，回他道。
辛二郎不解，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元月指了指水边的那丛菊花，让他拨开积雪去看，有没有被压折？
辛二郎依言而行，果然都完好如初。
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它们个子矮，没有悬空的缘故。”
元月笑笑。
但，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那些葡萄苗。
万一伤着、冻着、可就不好了。
午饭后，她跟厨房的胖婶借了把油纸伞，独自出了门。
雪天，泥湿地滑。
她叮嘱辛二郎待在屋子里，别乱跑。
辛二郎嘱咐她，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
节度府府衙后门口，有两个仆从打扮的人正缩在街角。
俩人俱是干瘦形体，如不细看，并无甚明显差别，只不过一高一矮而已。
其中那个高个子道：“这么冷得天，我们去喝一杯吧！”
“别，万一给小娘子发现，皮要被揭一层的。”另一个矮个的则道。
高个道：“这样的天，她还会出门？”
矮个回道：“谁知道呢？盯紧些没错。”
高个忍不住抱怨道：“也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差事？”
“哎！你看那个是吗？”其中矮个指着撑着油纸伞刚刚走出来的元月道。
“是她。咦！她换了身衣服，你就认不出了吗？这眼神，以后还怎么跟踪盯梢，帮小娘子做事？嗨！不过，她穿这身衣服挺好看的。嗯！你有没有觉得，她比我们家小娘子还要漂亮？”
高个子啧巴着嘴赞道。
“还行吧！就是太瘦了点。嗯！青菜萝卜各人所爱，我们家小娘子也很漂亮的。”矮个子很认真的说道。
高个子笑了起来：“那我们家小娘子是你的青菜还是你的萝卜？嘻嘻！”
“要死了，你这话给别人听见，我还不被打死。”矮个厉声提醒他道。
然高个不以为意，继续道：“怕什么？那姓高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将我们家小娘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我看他压根就不像什么百年世家之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日发洪水时，可是他救了小娘子的命。我们小娘子重情重义之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才要以身相许的。”
显然矮个很受主人的器重，知道府中不少内幕。
高个却道：“这我也知道。我还听老宅的人说，其实那小子就是溪柳村的人。小娘子担心二房人知道会耻笑，便为他编造了一个金陵世家子弟的身份。”
“这个可不能说。”矮个对着元月的背影一呶嘴道，“呶！小娘子就是担心她暴露姓高的身份，才让我们盯着她的。”
“这样盯着有什么用？”
“不知道？让盯着就盯着呗！”
“这样的天气，她怎么会出门？你说她会去哪？”
“跟上不就知道了。”
急于赶路的元月，并未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又因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举着的伞也限制了她的视线范围和感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