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脉水声也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直至传出水浪拍岸的“硿硿”声。
河边吗？
如果不是波宽浪阔，风吹水面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如此巨大声响的？
那，是运河，还是长江呢？
又过了一会，车速渐次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元月根据风吹在车厢壁板上发出的嘭嘭声，猜测此刻应是在无遮无挡的高高的河埂上。
除此，她还听见了风吹芦苇发出的娑娑声。
嗯！这里一定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段地处偏僻的河岸。
脑海里立即勾勒出一副图样，却是上次自己寻找长生时，误入长满水草的那段河道。
与此同时，前面俩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你怎么跟野鸭子联系？”
“放心。看见那一片芦苇丛了吗？我们的货船就藏在那里，等听到暗号声便会驶出来。
嗯！现在时辰还早，野鸭子一般子时之后才会到。等会把她交给货船上的人，就行了。”
“照我说，扔进河里算了，一了百了，省得费事。也免得日后小娘子追究起来，你我担不起干系。”
“别！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况且还是值二百俩银子的命。
我们虽跟着小娘子做些违法的勾当，那也都是被逼无奈，为了讨生计，但人命这事还是千万莫沾的好。”
“欸！听说是在节度府里做事的，处理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怕什么？有小娘子在后撑着，节度府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她也不过是里面的一个下人，失踪就失踪呗！谁会在意？”
“可——刚刚那位长史？”
“嗨！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小怕事？小娘子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还让你为她跑腿办事的？”
车厢内的元月暗道：她们左一个小娘子，又一个小娘子，且听起来像是商户人家，难道是曹容华？
如果是她，自己和她不过一面之缘而已？想起那次在店中扫过的一眼，也算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那她怎会妒忌自己？
想必，定是为了长生。
因为自己知道长生的底细，还是因为自己曾经是长生口定聘下的媳妇？
长生都已经舍我取她了，她还有什么好不忿，好妒忌的呢？
元月忽然想起昨日曹鹏说过得那句话“高远人不错，深受舍妹器重想委以重任。只因为他来历不清不楚，一直不得手下人的敬重和信服”。
还有那日与长生再见时的情形，他的紧张，他的欲言又止，还有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去曹家。
甚至是那俩门房说得话“那姓高的绝非世家子”。
……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暴露了长生的身份。
所以，曹小娘子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赶净杀绝？那长生，他可知情？
*
“时辰差不多了，估计野鸭子就要到了。”
“嗯。那先将她弄出来吧！”
待在里面的元月，闻声，立即警觉的猫腰站了起来。
并根据那俩人的说话声，她悄悄往右侧厢壁贴去，并移近车门处，打算趁其不备跳出去。
随着车帘的掀开，一束刺眼的灯光也直直得照进车厢内，让原本已习惯暗处的元月，刹时闭上了眼睛。
而那站在马车右侧挑帘人，张眼往里看时，奇道：“咦！人呢？”然后，目光一转，这才看见如壁虎般贴着厢壁的元月。
与此同时，元月却猛得睁开了双眼，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拼尽全身力气的朝那左侧的空隙处跳了过去。
离车厢稍远的那个瘦子，因着距离远，所以当车帘挑起的刹那便看清车厢里的状况，更是洞悉了元月的心思，一直伺机在旁。
此时，他立即一脚飞起，踢向元月。
他的本意是想拦住元月的。
但那一脚正中元月的腰际，且力道过大。
不仅踢得元月当即“哎呀”一声痛呼，扑倒在地，并且还骨碌着向河岸下面滚去。
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这一声，同时惊起几只夜宿芦苇丛中的飞鸟，“呼啦啦”拍翅飞起，在河面上仓惶失措的惊叫着盘旋着。
河岸上那瘦子连呼“晦气”，且立即提了灯去河面上寻找元月的踪影。但是——
水面无痕，哪里还能有迹可寻呢？
也不知道是沉入河底，还是冲入河心，被水浪带走。
总之，落进这一片茫茫水域，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冲元月刚刚落水处念道：“冤有头债有主，想谋你性命之人是曹容华。你若冤魂不散想要报仇，可千万别找我。
我不过是人家养得一条狗，除了奉命办事还能怎么的？”
“快走吧！听你这么叨叨，我这脊梁骨都在冒冷汗呢！”车夫在他身后催促道，“小娘子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
不一会，骡车轱轱而去。
*
果然是曹容华，而非李端端。
落入水中的元月，这才悄悄冒出头来，抹掉脸上的水，狠狠的揪住一把水草，将自己稳在水中。
她看了看河岸，想游回去，然后再攀爬上去，奈何不会游泳的她根本不敢撒手。
手略一松，水流的冲击和浮力，便将她带走往前走。
怎么办？
如果不能及时爬上去，那么冻也会冻死的。
谁能救救我？
卢景裕，你怎么还没有来？你就不来了吗？难道你并没有发现我被人掳走，而仅仅只是对这辆车起了疑心？
所以——
你是不回来了吧！
好吧！
元月向周围看去，寻找着希望和自救的方法。
不远处有大片的芦苇，且紧连着河岸，只要能够住芦苇，或许便能借着它的力量踩水回到岸边吧！
元月一手揪住水草，一手向最近的芦苇伸了过去。
等到她终于达到那片芦苇密布，且水草交相缠绕的地方时，身体已经冻木了，再也不听她的指挥。
她只能死死的揪住水草，让自己不沉下去，半个身子趴在成片的水草上。
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死亡的影子。
元月，你可真是前世活得憋屈，这世活得窝囊啊！连姓甚名谁，亲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