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瘦子满意的缩回脑袋,放下车帘,坐回车夫身旁。
骡车继续向前行驶。
元月忽然察觉到缚在胳膊、手上的绳子不似先前那么勒得生疼。
她用力挣了挣,绳子竟有些松散了。
大约是因着一路的颠簸,加上先前那俩人扯着绳索将她拽上拽下的缘故,以致那绳结有些松散。
元月再一用力,果然胳膊手都从绳套中抽了出来。
她立即扯掉口中的那团东西,又解开绑在自己腿脚上的绳子。
已经适应车内光线的她,坐直身子,想要开窗看看身处哪里?这才发现,那窗子早已被封死。
她只得匍匐向前,伸手悄悄掀起车帘一角,那并肩而坐的俩人,正好将车门堵了个严实。
她既无法跳车而逃,也看不清外面情形。
只能透过一角缝隙,看见风灯在地面上照出的那一圈光晕,随着车行向前移动。
元月默默的缩回车厢里。
也不知道卢长史还会去而复返吗?
想起卢景裕,元月心情激荡,他不仅从曲阿回来了,似乎还知道自己被人掠走。
可惜,连着两次都失之交臂。
可恨,先前的自己既动不得,也喊不得。
唉!难道自己就听天由命了吗?
那怎么可以?
穿越几千年,才得以继续的生命,岂能轻易葬送?
既然自己已挣脱了束缚,待会只要他们一停车,就先跳出去再说。
可惜,自己手无寸铁,不然还有一两件护身利器。
思量完这些,元月又开始想那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谁会一心想自己死?
谁这么财大气粗,既能雇得起马车,还能雇得杀手?
自己一介草民,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吗?
刚刚听那瘦子说的意思,是因自己的容貌才招致的祸患,那就更奇怪了?
自己可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大美人,怎么就会被人忌妒上?
况且扬州美女甲天下,世人皆知。
难道那人要统统杀光她们?真是个变态。
可见,这话并不真。
他俩先前一口一个小娘子,那对方也是女人到是对的。
小娘子,家财丰厚,且有些势力——
放眼扬州城里,跟自己熟识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李真儿;一个是师姐李端端。
李真儿?
她虽有些娇横任性、自高自大,但实质仍是个未脱稚气的孩子,怎么会行如此恶毒之事?
更何况,她自己就是一个美人,轻灵秀美如早春二月枝头,那一朵初绽的桃花般,娇艳动人。怎会妒忌我?
再者,她既已同我义结金兰,决不会再做这背信弃义之事。
那么,剰下的只有李端端喽?
她一向同自己不睦,且那日又话里话外的想拉自己入火坑——是否因为自己不愿与她同流合污,所以——
但一年多的同门情义,这么不堪一击吗?
更何况自己眼下的情形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哪里值得她忌妒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且当初在兰若寺,虽然每日她待自己冷冷的,但依旧风雨无阻的为自己熬煮汤药,还亲自己送过来。
药?元月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东西,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捕捉成形?
温乙曾说自己体内有毒?
那毒是哪里来得?
种菜师傅总是说,是药三分毒。
到底是因为自己喝了太久的药,而导致体内淤积了毒素,还是那汤药里被人下了毒?
元月忍不住,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真得是李端端?
当日在庙中因忌妒师父对自己偏爱,现在又因自己不愿同流合污,便想彻底毁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李端端竟是一蛇蝎美人。
回头一想到,前面这俩人竟两次骗过卢景裕,不但十分的奸诈,显然也是惯犯。
待会,他们将自己交于那个野鸭子时,自己能趁机逃脱吗?
不禁绷紧了神经。
她最大的期盼便是卢景裕发现上当受骗,能赶在那野鸭子之前,再次追回来。
*
卢景裕再次回到那个岔道口,拨马向着鬼柳村的方向追赶过去。
一路沿着地上的车辙印,跑出十多里后,也没有发现任何车辆,而那车辙印却消失不见了。
他跳下马,举着火把在地面上仔细察看,发现它拐进了附近的村庄里,并消失在一户人家门口。
隔着院墙他往里张了张,果然见到院子里停了一辆骡车,且屋子里还亮着灯,便拍了拍院门。
“谁啊?”一个中年汉子慌里慌张的走出屋子,并借着雪光来开院门。
卢景裕当即向他亮明身份道:“节度府官差。”
“啊!请问官爷有什么事吗?”那汉子忙疑惑的问道。
卢景裕观他神色自然无假,便道:“本官正在追捕缉拿逃犯,你这院子可有生人进来过?”
那汉子一听,神色更加紧张了,大声道:“不会吧!逃到我家里了吗?我老婆要生了,我刚刚将稳婆接到家。”
“哦!”卢景裕的目光探过他的身体向屋内看去。
恰在这时,屋内传来一老妪的声音:“我说张家大郎,让你烧得开水好了吗?”
“就来”。中年汉子忙应道。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点。”
“要不,你自己进来搜搜看吧!”
中年汉子丢下这句话。再也顾不上卢景裕,便往屋里跑去。
接着,卢景裕便听见西头屋里传来女人压抑着的痛苦**声。
他默默的带上院门,在外面站了一小会。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婴啼声传彻整个小院。
元月究竟去了哪里呢?
而刚刚那俩人见到官府中人还能应对自如,显然是有所防备。
呀!
自己竟一再被那俩人蒙蔽?着了他们的道。
也不知,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哪里,还能追上否?
卢景裕暗自懊恼不已,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坐下的五花骢便向着远处那暗沉的夜色疾驰而去。
*
万籁俱寂的冬夜,四下里除了呼呼得风声、车轱辘转动的咯吱声、便是“嗒嗒”的骡蹄声。
车厢内的元月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得暂且按捺住心中万千疑问,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动静。
渐渐的,她仿佛听见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