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北固山下
露生凉2021-04-21 22:213,068

  不大的一间屋子,陈设也极其简单,只有一床、一几、两只隔几对放着的蒲团。

  而对面墙上开着的一扇窗,此刻正严丝缝合的紧闭着,遮住了外面的光亮,令人看不出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屋内,床与几之间的空地上生着一只火盆,炭火很旺,发出噼啵的声音,将小小的室内,炙烤得一室温暖。

  火苗跳动,室内明明灭灭。

  这是哪里呢?很陌生的一个地方啊!

  元月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既然卢长史救了自己,为何不将自己带回节度府中呢?

  她试着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

  心里不由得一紧。

  她想下榻,可榻旁并无一双鞋子可穿,想着地面的冰冷刺骨,只得半跪在床上,扬声问道:“外面有人吗”?

  果然,隔壁便有了动静。

  不大一会的功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挑帘进来。

  那外面是黑的,原来这是夜间。

  “小娘子可醒了?”老妪一脸和蔼的笑容道。

  元月怔愣的看了她一眼后,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阿婆,这是你帮我换得吗?”

  老妪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小娘子那天来时,衣服全部湿透了。老身就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你换上了。”

  “哦!”元月放下心来,“那我的衣服呢?”

  “已经帮你浆洗干净,搁在我那呢!”

  “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又是谁救了我,将我带至这里的?”

  老妪没再回答她,却道:“小娘子饿了吧!我先去弄点吃得给你。”旋即便退了出去。

  过了小半天,她又托了一碗汤饼进来。

  仍是一脸笑意的道:“这大半夜的,灶下已经没有了热饭热菜,临时煮了碗汤饼,所以耽搁至现在。”

  元月见她端了饭食进来,忙起身下榻。

  只是双足刚刚落地,便觉天旋地转险些跌倒。

  那老妪放下餐盘,便作势要来扶她,好在元月定了定,终是稳住了身子,赤足走向矮几。

  脚步虚浮,着实无力。

  那老妪见了,忙道:“忘了给小娘子一双鞋了,喏!先拿老身的用着吧!”她从隔壁拿了一双粗布履过来。

  元月先行谢过后,接了那双鞋子,套在了脚上。

  老妪无事可做,便坐在对面瞧着她进食。

  虽然腹中饥饿难耐,但拿起筷子的力气也是没有的。

  元月颤抖着手,拿起汤匙喝了几口漂着几许葱花的面汤。

  老妪见状赞许的点头道:“小娘子多日未进饮食,是要先喝点汤润润肚腹才可。”

  “是啊!从前在家,每次病愈时祖母也是这般说,且也只给我一些清粥小菜之类的吃食。说是太过油腻会伤及肠胃,要缓缓给它一个适应期。”

  说罢,元月的脸上微微漾起一丝笑意,却丝毫不察此话有何异处?

  到是那老妪听罢,心中有些奇异:平常人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懂得这些养生之道?

  再观这小娘子形,言谈举止、行立坐卧皆是受过良好教养的样子。

  心中便对她的身份来历有了些猜测。

  几口热汤喝下去,元月感觉喉咙的肿痛似乎也不是那么明显了,又开始追问这是哪里,谁救了自己?

  老妪示意她先吃,自己则开口缓缓道:“这里是我家阿郎在北固山下的老宅。平常只有老身一人在这看守屋子。”

  “北固山?这里是润州地界吗?”元月惊讶的问道。

  老妪点了点头。

  “那——你家阿郎有没有说过,他是打哪救得我?”

  老妪摇了摇头。

  “哦!”元月垂下了头。

  看来并不是卢景裕救了自己。

  那晚,他们并没有过江,所以她应该是淮南地界落得水。

  现在居然到了润州,难道是河水将自己送过来的吗?

  只是看阿婆这神色,显然不是。

  那她为何又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呢?

  一碗热汤饼下了肚,元月不仅有了力气,也顿觉身体滋润了。

  元月放下碗筷,恭谨问道:“阿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老妪点了点头。

  “那我昨夜是几时到得这里呢?”元月又追问了一句。

  老妪笑了起来:“算起来,你来此已有五日了。”

  “啊!?”元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只是睡了一大觉,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就过去这么多天了呢?

  那老妪见她如此表情,解释道:“小娘子这些天一直处于半昏迷中,身子忽冷忽热的有些吓人。

  如果不是大夫受了我家阿郎之托日日来为你把脉、调药,再给你灌下,恐怕还要再等上几日才能醒呢?

  嗯!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所以今日便醒了过来。

  看来是要大好了。”

  元月木怔怔的听着,心中却不免焦燥起来:五天啊!二郎寻不着自己会怎么办?他会不会被节度府的人赶出去?

  毕竟,他是因着自己才住进去的。

  眼下,自己突然失踪,定是要被那管事的除名的。那二郎,他们岂会容他继续待在里面?

  卢景裕呢?这个笨蛋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或许他会出面让二郎留下吧?

  还有李真儿,或许会看在结义的份上善待二郎的?

  元月的心忽上忽下,额角更是渗出汗珠来。

  老妪看得仔细,见那汗甚至将鬓发都打湿了,温声道:“小娘子大病初愈,莫要累着,还是上床躺着吧!小心地下凉。”

  “阿婆,你家阿郎在哪里?我要见他。”元月拉住正要起身离去的老妪恳求道,“我要当面向他致谢。”

  “这些待天明后再说吧!小娘子还是安心将养身子的好。”那老妪轻轻挣脱了元月的手,“再说,此时夜深,也不方便的。”

  说罢,她收了碗筷挑帘出去。

  目送着消失在帘子后的背影,元月暗道:

  这位阿婆虽说满头华发有了年纪,但为人却清爽利落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难道是大家婢?

  而且,虽然她态度和蔼人也慈祥,却话不多,尤其似乎不想与自己多谈。

  这令元月颇为好奇。

  到底是因她长期独居养成的寡淡性子,还是另有隐情呢?还有也不知道她家阿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她既已如此,料想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尤其是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出现,并救了自己,那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

  想起那日自己落水的情形,也不知她家主人是如何发现得自己,并救了下自己的?哎!不是自己命大,便是那人有心了。

  转念,她又想起当时在车厢里,听见外面俩人说得话,什么将自己交于野鸭子卖于润州的青楼。

  她家阿郎能在那时那刻救下自己,不可能是恰巧经过,***便是来接货的人,也许就是那“野鸭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胆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曹容华能走到一块的,又怎可能是良善之辈呢?

  自己岂不是刚脱狼窝,又入虎口。

  逃?但眼下自己这付样子,怎么逃?而天大地大,哪里又有容身之处?

  或许——

  自己想多了呢?还是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吧!

  坐在地上又想了一会,又挑帘看看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一片,只得又回床安静的躺着。

  静夜中,屋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药味,竟勾出一段原主在兰若寺的记忆。

  *

  扬州城外,兰若寺里。

  师姐说:“静非,你现在大了,该帮着分担寺里的杂事了。打扫佛像、做饭,我已在做,那么你就去菜园子里吧!”

  藤蔓箐箐的菜园里,种菜师傅握着个酒胡芦仰躺在瓜蔓下,荒腔走板的唱着《凉州曲》。

  元月傻傻的坐一旁,双手托腮,听着这似曾相似的曲子,心中涌起阵阵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悲壮。

  明明听得人满腔酸涩,但她仍守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聆听着。

  红日渐渐西沉,云锦般的晚霞堆叠着铺陈开来。

  漫天的霞光中,师姐从远处款款而至。她又送来刚煎好的汤药,并殷切的劝她快快喝下。

  为了减少味蕾的苦涩,元月总是一气喝干。师姐见了,总有不**命般的轻松,收了药碗,袅娜的走开。

  种菜师傅仿佛自言自语般:“是药三分毒!小孩子家身体弱也是常事,多动动,便能强筋健骨,喝什么药?”

  元月强忍着药汁的苦涩,心道:师傅亲自调配的药方,师姐亲手熬煎,还风雨无阻的送过来,怎能不喝呢?

  药虽苦,心却是甜丝丝的。

  嗯!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姐,她们都极好极好,就是自己的亲人。

  ……

  *

  那盆炭火已经没了火焰,只剩红通通的炭,发着微弱的红光。

  一室半明半暗,飘忽幽微。

  终究身体太过虚弱,体力不支,元月渐渐阖上眼睛,昏沉入睡。

  朦朦胧胧中,眼前晃动着的似乎都是辛二郎的影子。

  一忽儿他在扬州街头被一群孩童追着打;一忽儿是他被豪门大户家的恶奴放狗撵着咬;一忽儿又看见他待在长溪边嚎啕哭泣……

  转眼,她又看见一白衣士子模样打扮的人在冰天雪地中踽踽独行着。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貌神情,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忧伤,似乎他丢失了什么珍贵之物?正茫然无绪的寻找着。

继续阅读:第86章 重逢辛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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