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大的胆子。真是太岁头上动土!”那武候说着便往外走。
卢景裕在后面叮嘱道:“对了。小心打草惊蛇,让他逃出扬州境内。”
几个武候立即领命出去。
卢景裕站在当地想了会。
如果那瘦子不能即时捉拿归案怎么办?如果元月到了润州后,即刻被他们转手卖给了外地的客商……
看来将希望仅寄托在缉拿那个瘦子的身上,并不妥当。
案上的蜡烛,滋滋的燃烧着——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卢景裕心焦如焚。
眼看着天色即明,而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遇事向来沉着的卢景裕,难得的心烦意乱起来。
他无意识的挥动着手中的笔,在宣纸上乱涂乱抹的宣泄着——直到,那宣纸上赫然跃出一张眉眼生动的面容。
双眉英挺,直入鬓角;俊眼含笑,顾盼神飞。
不是别人,正是元月。
看着桌上浅笑盈盈的元月,凌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卢景裕搁下了笔。
元月回兰若寺自然是想约见师父;那么那天她去善和坊又是为何呢?
难道善和坊里住着一位她认识之人,且是与兰若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想必,他将桌上的画像揣入怀中,唤了两个差役直奔善坊而去。
*
此时的善和坊冷冷清清的,欢歌已停、艳舞已散。
那老鸨上下招呼了一晚上的客人,此时也是精疲力竭,瘫倒在床上,正准备歇一歇。
听闻有官差上门,她慌忙迎了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卢长史,稍稍定下心来。
虽同他并不熟,但好歹崔涯也领他来过两次,算是半生。
随即脸上堆笑、凑上前道:“今日刮得什么风,竟将卢长史送上门来?”多年的卖笑生涯,使得她就连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精明和市侩。
卢景裕面色清冷的摊开手中的画像,问道:“你可见过这个人?”
老鸨连连摇头。
卢景裕环视了一周,又道:“那你坊中可有别人见过?”
老鸨又摇了摇头。
“可是日前,我曾亲眼见她从你坊中出来,怎会一个人也没见过她呢?”卢景裕沉下了脸。
老鸨一边赔笑,一边喊冤道:“难道长史怀疑老奴将她藏起来了吗?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老奴这坊中的娘子来路可都是清清楚楚,合法合规的,为何要欺瞒长史呢?”
卢景裕冷眼打量着她,心道:或许元月见得只是这坊中的某一个人,而这老鸨不知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拿着这画像挨个问问。”卢景裕不再同老鸨废话,而是让身边人上楼,挨个查问。
那老鸨本想阻拦,但迫于卢景裕的气势,只得缩在一边,嘴里却嘟囔着:“坊里的娘子辛苦了一宿,这才刚刚歇下。”
闻言,卢景裕丢给她一记凌厉的眼刀。
老鸨这才不情不愿的闭嘴。
想着那俩个凶神般的官差如果上楼挨个砸门的话,势必会惊恼了夜宿坊中的贵客,少不得自己也跟上。
不大一会功会,一个绿衣小婢下楼来。
她款款走至卢景裕跟前,弯腰施礼道:“奴婢见过长史,那画上的小娘子的确来过坊里。”
“哦!那她为何来这里?”卢景裕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是我家端端娘子的故人,想必是来同她叙旧的?别的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卢景裕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自己则抬腿上楼往李端端房里走去。
那老鸨见了,忙满脸赔笑将他请至另一间雅舍:“哎哟!端端房里有客呢!昨夜,曹家三郎留宿在此……”
“那烦请大娘将端端娘子请至此处”,卢景裕沉着脸打断了她,“本官有事相询。”
那老鸨无奈,只得示意那绿衣小婢悄悄唤了李端端出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李端端才姗姗来迟,却是云鬓松垂、**半掩,端得是慵懒娇媚,风情万种的狐媚样。
见此,卢景裕的面色不禁又暗沉几分,不悦道:“你是如何认识元月的?”
李端端轻笑一声:“元月是何许人?奴不曾认识。”
卢景裕抖开手中的画像,面向她道:“就是此人。”
“哦!她呀!什么时候改名叫元月了?”
“哦!那她原来叫什么?”
“嗯!原来叫什么奴也不知道”,李端端嬉笑着又道,“不过从前在兰若寺时,她的法号是静非。”
“哪你又是如何知道兰若寺,知道这些的?”卢景裕神色一怔,惊讶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李端端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这有何奇怪?因为奴当初也是兰若寺中之人呐。”
闻言,卢景裕越发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当日,他可是查得很清楚:兰若寺女尼共有三人,除了住持和最小的弟子静非不知行踪,那大弟子静白可是遣返回乡了的。
难道她是住持?可这年纪——
像是看穿他的心事一般,李端端讥笑道:“官府明着说是遣返回乡还俗,但那当差的却又暗地里将我卖入这青楼之中。
既然长史今日过问此事,不知可否为奴伸冤昭雪,还我良藉?”
“此事日后再说,本官定会还端娘子一个公道。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端娘子协助。”卢景裕郑重道。
李端端轻笑一声,懒懒道:“那敢问长史是何重要之事啊?”
“元月被绑架了。”卢景裕一边注意着她的反应,一边问道,“不知端娘子可知道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端端闻言,大吃一惊:“谁会绑架她?奴同她分开有一年之久,实在不知她这期间经历过什么,又或者是得罪过谁?
也只不过前几日才与她重逢。
当时,她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躲在这后面的巷子里哭泣,不巧被奴看见,认出了她。”
卢景裕神色微动,心中诧异:难道元月在节度府被人欺负了吗?谁都知道她是自己引荐入府的,又是李真儿的义妹,谁敢欺负她?
“那你可知她为何哭泣?”
李端端摇了摇头:“她性子倔的狠,是打掉牙齿肚子里咽得那种。怎会跟我倒苦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