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深处，不知何处传来滴水声。陈玉楼握紧洛阳铲，铜环声惊飞了几只蝙蝠。他突然想起龙巢里的炼魂鼎，想起雪谷中的镇龙钉，此刻又遇到这西周葬兵坑，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庞大的阴谋——有人在利用古代方术，试图掌控龙脉，甚至复活传说中的“龙种”。
于小海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前方墓道尽头的石门。那石门上刻着的，正是九龙拉棺的纹样，而门环处，挂着半枚青铜符，与他颈间的碎符一模一样。白素衣按住剑柄，感觉到体内的本命蛊突然躁动，锁骨下的朱砂痣又泛起青光。
“看来......”林七月握紧铜钱剑，“咱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石阶上的青苔在犀角香的火光中泛着妖异的蓝光，陈玉楼的洛阳铲尖刮过石壁，掉下的不是石屑，而是层层叠叠的鸟羽——深褐色的鸮羽，每一片都带着勾状倒刺，像有人用骨刀精心修剪过。张九爷的铁烟杆敲在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惊起头顶梁木间扑棱的黑影，那影子有着人形轮廓，却长着猫头鹰的尖喙。
“是商代的祭禽殿。”
吴老狗的声音发颤，手电筒光柱扫过石壁上的浮雕。那些浮雕上的人都长着鸮首，手里捧着龟甲或青铜鼎，祭坛中央立着三丈高的鸮面人身像，双翅展开足有十丈宽，爪子踩着蜷缩的人形祭品。最诡异的是，所有鸮首的眼睛都空着，像是在等待填入什么。
“小心头顶！”
林七月的铜钱剑已经出鞘，二十四枚开元通宝在她腕间叮当作响。话音未落，头顶的阴影突然扑下，陈玉楼借着犀角香的火光，看见那是尊三尺高的陶俑——圆脸上画着商代贵族的蝉纹面妆，尖喙却足有半尺长，瞳孔是两枚嵌着的黑曜石珠。
鬼鸮俑的利爪擦着他耳际划过，喙尖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痕。白素衣已经点燃第二支犀角香，淡青色的烟雾中，那些原本静止的陶俑竟开始蠕动，它们的黑曜石瞳孔泛起红光，尖喙开合间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是‘陶俑借灵’！”
她将香插在石阶缝隙，剑鞘上的五雷符被热气烘得发烫，“商代方士用活人血祭陶俑，再以鸮魂镇灵。这些鬼鸮俑吸了千年阴气，已经有了自主灵识！”
吴老狗突然翻开怀中的《酉阳杂俎》，泛黄的书页在火光中翻动：“‘鬼鸮夜啼，声如小儿笑，见之则凶。破之法，取活枭羽，以血为引，射其目。’素衣，你身上可有活物羽毛？”
白素衣猛地扯下腰间的杏黄旗，旗角处缝着的三根孔雀翎应声而落：“这是苗疆蛊师送的青鸾羽，能行吗？”吴老狗接过羽毛，用随身携带的骨刀划破指尖，鲜血渗进羽根：“聊胜于无！七月，用铜钱剑护着我！”
林七月已经甩出三道朱砂符，符纸贴在最近的鬼鸮俑面上，却被其利爪拍落。那些陶俑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竟能互相配合着包抄众人。陈玉楼挥动洛阳铲砸向一尊鸮首人身俑，铲头却被其翅膀上的陶片割出缺口——那翅膀竟像真鸟般能开合自如。
“看它们的眼睛！”于小海突然喊道，右眼的金色瞳孔再次浮现。少年看见，每尊鬼鸮俑的黑曜石瞳孔深处都映着飘忽的黑影，那是被囚禁的鸮魂。更诡异的是，祭坛方向有九道黑气凝结成鸮形，正顺着石柱向他们飘来。
“是鸮魂本体！”白素衣将犀角香掷向空中，青鸾羽在她手中化作三支羽箭，“老吴，借你精血一用！”吴老狗咬牙将流血的手指按在羽箭上，白素衣手腕翻转，羽箭破空而出，正中最近的鬼鸮俑双目。
尖锐的啼声震得众人耳膜发疼。那陶俑的黑曜石眼珠爆裂，流出黑色的黏液，身体瞬间崩解成碎陶片。但更多的鬼鸮俑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的尖喙已经染上了血色，显然之前有过成功的猎杀。
“走悬魂梯！”
张九爷的烟杆指向祭坛后方的石阶。那石阶共有六十四级，每级都刻着不同的卦象，却被厚厚的鸮羽覆盖，根本看不清纹路。林七月蹲下身，用铜钱剑扫开羽毛，露出石面上的“乾”“坤”等字样，却发现卦象排列与寻常的《周易》不同。
“是《连山易》的卦序！”她惊呼，“乾卦在下，坤卦在上，这是‘天地否’卦......悬魂梯暗合六十四卦，每一步都要按《连山易》的‘步罡踏斗’来走，否则触发滚石阵！”
陈玉楼看着不断逼近的鬼鸮俑，握紧了腰间的炸药包：“没时间了！七月，你领路，我们断后！”林七月咬咬牙，踏上第一级石阶——那是“艮”卦，对应山。刚站稳，头顶的梁木突然发出咯吱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悬在半空，显然只要踏错一步就会落下。
“第二阶是‘兑’卦。”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兑为泽，需踩在卦象右下角......”话未说完，一尊鬼鸮俑突然从上方扑下，利爪抓向她肩头。于小海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碎陶片掷出，正好击中陶俑喙部。那怪物吃痛转向，尖喙却擦过林七月的脸颊，划出三道血痕。
“小心！”白素衣的七星剑已经砍断三只鬼鸮俑的翅膀，剑身上的青鸾羽粉被血激活，发出淡淡的荧光。她突然福至心灵，将剩余的青鸾羽抛向空中，羽毛在火光中展开，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箭，射向所有鬼鸮俑的瞳孔。
尖锐的啼声此起彼伏。鬼鸮俑们纷纷捂住眼睛，翅膀拍打间扬起大量羽粉。吴老狗趁机翻开《酉阳杂俎》，找到“以羽攻羽”的完整段落：“‘取活枭之羽，蘸黑狗血，射其七窍......’素衣，用我的黑狗血！”他扔出腰间的陶罐，里面的黑狗血已经在颠簸中洒出一半。
白素衣接住陶罐，将剩余的血泼在剑身上。七星剑顿时发出红光，挥剑斩向最近的鬼鸮俑时，竟直接将其劈成两半。陶片落地的瞬间，里面掉出一枚蜷缩的小骷髅——只有猫头鹰大小，爪间还攥着半枚玉简。
“是鸮魂的载体！”张九爷踢开骷髅，“商代方士用活鸮炼魂，再把魂注入陶俑。毁掉骷髅，就能彻底灭魂！”陈玉楼立刻会意，挥动洛阳铲砸向地上的碎陶片，每一片下果然都藏着小骷髅，铲头砸下去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林七月已经走到第三十级石阶，突然停住脚步。眼前的卦象是“归妹”，对应雷泽，却与前后卦象毫无关联。她掏出龟甲占卜，龟甲却在手中裂开——这是大凶之兆。
“卦象乱了！”她抬头看向祭坛，只见于小海的右眼龙瞳正在发光，映得祭坛中央的鸮面人身像眼眶发亮，“悬魂梯的卦象被祭坛影响了！于小海，你看那尊雕像的眼睛！”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雕像的空眼眶里突然渗出黑血，在火光中凝成两行甲骨文：“九幽瞳现，鸮宫门开”。他下意识伸手触碰石门环，那门环竟是一只鸮首形状，瞳孔处的凹槽与他右眼的龙瞳纹路完美吻合。
“别碰！”白素衣的警告晚了一步。于小海的指尖刚触到门环，整座祭禽殿突然震动，悬魂梯上方的穹顶裂开缝隙，月光直射在祭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