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鸮俑们突然停止攻击,集体转向祭坛,尖喙触地,发出类似朝拜的“咕咕”声。
石门缓缓打开,门内涌出的不是阴风,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雾气。陈玉楼借着月光,看见门内是座巨大的宫殿,柱子上盘绕着人面鸮身的浮雕,地面用黑白两色石子铺成太极图,而太极图的阴阳眼位置,各有一口青铜鼎。
“是鸮宫......”吴老狗的声音里带着敬畏,“传说中商王武丁曾建‘鸮宫’祭天,用百禽之魂沟通上苍。但史书上记载,这座宫殿早已毁于火灾......”他的话被宫殿深处传来的啼声打断,那声音比鬼鸮俑的叫声更浑厚,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白素衣突然感觉本命蛊在体内躁动,锁骨下的朱砂痣泛起青光。她摸出最后一支犀角香点燃,烟雾中,宫殿深处浮现出巨大的阴影——那是尊真人大小的人面鸮,羽毛呈赤红色,喙部嵌着黄金,爪子踩着青铜鼎,鼎中竟浮着几颗。
“是主祭的‘神鸮’!”张九爷的烟杆掉在地上,“商代方士以活人饲鸮,若鸮吞百人魂,便能化身为神......看它爪子下的鼎,怕已经吞了不止百人!”
于小海的右眼龙瞳突然剧痛,他看见神鸮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而太极图的阴阳眼正在吸收他身上的龙气。石门突然关闭,悬魂梯上的卦象开始急速变化,原本的《连山易》卦序竟转变成了《归藏易》。
“卦象变了!”
林七月惊呼,“现在要按《归藏易》的‘坤乾’卦序来走!陈大哥,你们快上来,我重新探路!”陈玉楼背起吴老狗,白素衣护着于小海,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退回林七月所在的石阶。少年注意到,每退回一步,神鸮的阴影就逼近一分,鼎中的人头睁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们。
“第一步,坤卦。”林七月踏上新的石阶,石面突然亮起红光,“第二步,震卦......”她的话被神鸮的啼声打断,那怪物突然展翅扑来,翅膀带起的飓风将犀角香吹灭。黑暗中,陈玉楼听见利爪划破空气的声音,急忙将吴老狗推到石阶凹陷处。
白素衣摸出火折子,却在此时听见于小海的惊呼:“看太极图!”月光从穹顶缝隙中射入,正好照在宫殿中央的太极图上,阴阳眼位置的青铜鼎突然喷出火焰,竟组成了八卦中的“离”卦。
“用神鸮的火破它的魂!”她突然想起茅山秘传的“以阳克阴”法,挥剑砍向最近的鬼鸮俑,将其手中的青铜戈挑向火焰。戈刃被点燃的瞬间,她掷向神鸮的翅膀——赤红色的羽毛遇火竟发出滋滋声,冒出黑色浓烟。
神鸮发出愤怒的啼叫,爪子下的青铜鼎突然翻转,九颗人头滚落在地,每个头颅的眼窝都嵌着黑曜石珠。那些珠子滚到众人脚边,竟开始吸收他们的影子,林七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被吸入珠子,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别碰那些珠子!”张九爷捡起烟杆砸向珠子,却见烟杆穿过珠子,仿佛它们是虚影。于小海的右眼龙瞳再次发力,他看见珠子里囚禁着无数魂灵,正通过影子与他们建立联系。
“用龙气冲散它们!”他大喊一声,右眼眶突然渗出金色血液,滴在最近的珠子上。珠子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爆裂成粉末,里面的魂灵化作光点飘向空中。神鸮的啼声变得慌乱,翅膀拍打间,更多的鬼鸮俑从屋顶坠落。
白素衣抓住机会,将剩余的黑狗血泼在太极图的“离”位。火焰轰然升起,照亮了神鸮翅膀下的纹路——那竟是用活人皮缝制的图腾,每一道褶皱里都嵌着尸蜡。她挥剑斩向神鸮的利爪,剑刃终于切入皮肉,带出黑色的血。
“就是现在!”陈玉楼已经冲上石阶顶端,洛阳铲狠狠砸在石门的机关上。随着一声闷响,石门再次打开,月光如水般涌入。神鸮发出最后的哀鸣,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赤羽飘落,每一片羽毛落地时都变成了焦黑的骷髅。
众人跌跌撞撞逃出鸮宫,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将那些人面鸮身的浮雕永远封在黑暗中。于小海摸着右眼的龙瞳,发现金色血液已经凝固,形成了类似鸮羽的纹路。吴老狗捡起一片赤羽,却在羽毛上发现了细小的甲骨文——那是某个商代祭品的临终遗言。
“‘王欲借鸮魂登天,却不知鸮魂噬心......’”老人低声念出,将羽毛扔进火中。陈玉楼看着逐渐熄灭的犀角香,突然想起祭坛上的甲骨文“九幽瞳现,鸮宫门开”——于小海的龙瞳,竟像是打开这些的钥匙。
林七月检查着石阶上的卦象,发现悬魂梯已经恢复了平静,六十四卦按《周易》顺序排列,再无异动。张九爷敲了敲石门,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幻觉。
“走吧。”白素衣重新点燃犀角香,剑刃上的青鸾羽已经消耗殆尽,“下一个地方,怕是要用到真正的‘龙瞳’了。”她看向于小海,少年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右眼的纹路却泛着微弱的金光,像是夜空中永不熄灭的星。
腐叶堆积的洞道口飘来浓重的土腥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陈玉楼的洛阳铲尖刚触到洞口的青石板,石板下突然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有万千只虫蚁在啃噬木头。张九爷的铁烟杆重重敲在石壁上,震落的苔藓里露出半只锈蚀的铜铃——那是苗疆赶尸人专用的“引魂铃”,铃面上刻着的蛊虫纹样已经被啃得模糊不清。
“是尸洞。”吴老狗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手电筒光柱扫过洞口两侧的图腾柱。那些柱子上缠满了风干的人发,每根头发末端都系着一枚骷髅头,眼窝处嵌着的不是黑曜石,而是已经发黑的蚕茧。林七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向洞壁上的红色纹路——那是用朱砂画的《盘王斗尸图》,盘王手持蛊笛,脚下踩着成堆的尸蚕。
“小心,是金蚕尸虱。”白素衣已经解下腰间的蛊囊,囊中的本命蛊王突然躁动,在里面撞出沙沙声。她曾在茅山古籍中见过记载:苗疆古巫用活人养尸,尸身腐烂后生出的尸虱以骨髓为食,千年后化作金蚕,遇生气便会群起而攻,所过之处只剩白骨。
话音未落,洞口的青石板突然炸裂,无数金色小虫如潮水般涌出。那些虫子只有米粒大小,背甲却泛着金属光泽,每只虫嘴上都沾着暗红的黏液。于小海的右眼龙瞳瞬间开启,他看见这些尸虱的背上都背着细小的符文,分明是有人用蛊术操控的“尸蚕兵”。
“闭气!”陈玉楼挥动洛阳铲扫出一片空地,“这些东西会顺着呼吸钻鼻孔!”他的话还没说完,吴老狗突然发出闷哼,一只尸虱已经顺着他的耳道钻了进去。老人脸色瞬间涨红,手指疯狂抠挖耳朵,却只摸到黏腻的虫足。
“别动!”林七月扔下铜钱剑,从发间拔出银针。她的指尖按在吴老狗太阳穴上,银针如闪电般刺入他的耳门、听宫、听会三穴,暂时封住了虫蚁的去路。白素衣趁机扯开蛊囊,本命蛊王——一条三寸长的青蛇——昂起头,蛇信子吞吐间散发出浓郁的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