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当场便有姑娘惊叫起来。哪怕已经见了这么多生死和血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菁菁，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哪怕她偶尔任性，却从未受过刁难，不得不说，她是莺歌院姑娘们心中唯一的美好，是她们的底线！她们的希望！她们的未来！
即便没有做什么，可实际上每个人都尽心竭力的守护着这份纯真。她离开的时候也觉得是理所当然，她那样干净的姑娘就该离开这样肮脏的地方。
可是现在……除了无辜死去的，每个人都知道，好日子就快到了！希望就在眼前，可菁菁死了！她们心中的那份纯真，没了！
陆归宁也是连忙站了起来，不置信的问：“死了？怎么死的？”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听到死这个字！那日城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寒寂的死，赵县令的死！杜弓梓生死不知！这么多的死，她都还未喘过气来，菁菁，那个无辜的小女孩也死了！
“冻死的，已经没气了。”陈谷面无表情的说道。
“冻死的？”陆归宁一下跌坐在床边上，冻死？多么讽刺啊居然是冻死的！这么危险的一场守城战她都没死，却在城被守住之后冻死了！
“我去看看。”陆归宁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僵硬了，不会走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走到莺歌剧院的大门口，浮花抱着菁菁的尸体正在嚎啕大哭，周围许多人指指点点的。
如今莺歌剧院的名声极好，即便是有人死在门口，他们也只会觉得是闹事人的不是，而不会去抨击莺歌剧院的冷血无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区分对错的标准就是亲疏！莺歌剧院的姑娘们此次可是立了大功的！经她们手照看过的病人数不胜数，这些人岂会任由他们的恩人被人随意诋毁？
陆归宁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许多人义愤填膺的围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威胁她们不准闹事，再不走要不客气了。
浮花怀中抱着菁菁已经僵硬了的躯体，她身后还跪着两名女子，同样掩面哭泣。
从她们离开莺歌院才多长时间？有一个月吗？她们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美貌。
想想她们在莺歌院的时候，虽然做这那肮脏的交易，可表面上也是风光无限的！才这么短的时间，她们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居然到了冻死的地步！
陆归宁跌跌撞撞的走来，暗香见了她，知道她身体不好，急忙过来搀扶。
浮花看着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菁菁苍白的小脸上，凄凉无比。
陆归宁伸出手才发现她颤抖的可怕，有心想要摸一摸菁菁的小脸，可触到她的瞬间又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要带她去过好日子的吗？为什么会让她冻死？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她崩溃的大哭起来。
虽然她的话是在责怪浮花没照顾好菁菁，可实际上，她是不敢承认菁菁的死与她有关。
她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这么多条人命因为她而消逝。她一直忍住不去想，甚至连暂时留在莺歌剧院的伤员都没敢去看，可身边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些死，这些伤！都与她的不自量力有关！
她以为她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就可以麻痹自己，可是现在，菁菁也死了！
如果不是陆归宁的出现，如果不是她将她们敢出去，她会死吗？
当时走的人也不少，现在她仅见到这四人都混的那么凄惨，那么别人呢？是不是早就死了？
当初她以为，她狠下心肠不过是顺应这个时代，而此时，真正见过惨剧之后，她才明白，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接受这些！
“救救她啊……”浮花哭喊。
“死了，她死了。”陆归宁不敢再看，她咬紧牙关转过身对暗香道：“给她们钱。”
然后，她便晕了过去。这一次，她并没有受到攻击，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逃避。
陆千山亲自出面，给了浮花银两，让她安葬菁菁，他说：“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莺歌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这钱只是替她买个心安，你记着，她并没有对不起你们，也没有亏欠你们。从你们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和她在没有关系了。”
浮花已经跪着没有反应，陆千山将银子放到她面前，站起身来说大声的道：“都散了吧。”
有许多人都认识陆千山，这个苏连城曾经的败类，可现在没有人敢小瞧他，他再回来的时候，虽然脚还是有些瘸，气质却不同了，连刘主簿和晋王的代言人寒宇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算是飞黄腾达了，他说话没有人敢不听。
大多数人都散去了，浪蕊这才哭着跑上来，和浮花抱在了一起。
“浮花，你别这样，你要振作起来，浮花！你别吓我。”她抱着浮花使劲的摇晃。
浮花的手一松，菁菁滚落在地上，浪蕊又是崩溃的抱起菁菁，“当初就不应该走，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我可能……挨不过这个冬天了。”浮花看着菁菁惨白的脸庞轻声说道。
她们离开莺歌院，为尊严而战，害怕出意外，故意抹黑，故意扮丑，她们以为她们不怕苦不怕累的话总能活着。结果却发现，连洗衣服都没有人肯要她们！
她们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或者说是被勒索光了！她们竟然沦落到街头乞讨！
她始终不肯认输，她觉得她没有错，她觉得她无论怎样都会比留在莺歌院的好一千倍。直到她又遇上了浪蕊……
她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你别说胡话，我那儿还有点钱，你再坚持坚持，我再去求求宁姑娘，她一定会让你们留下来的。”浪蕊哭道。
“没有用的……”浮花摇头。
“你们还不走，非要等我们动粗吗？”有人自愿出头，他是伤员中比较有声望的一位。
接下来如何，陆归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怕了！她就是个胆小鬼，做什么都是一时兴起，害怕承担后果，害怕负责任。
她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是陆千山亲自照料她的。
等她醒来后，陆千山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离开还有机会。”
她没有理会，而是去了杜弓梓的房间，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