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血腥,掩盖了萧索,渡上了一层虚幻的银光。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样惨烈的战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折倒在这美景之中。
自从陆归宁醒来,她就一直守在杜弓梓的房间,陪他说说话,就当是赎罪吧!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醒过来。
倒是杜老爷不再一直守着,只是白天过来看看,晚上就回了杜府,他的须发斑白了许多,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或许,他觉得杜弓梓已经醒不过来了。
莺歌剧院十分热闹,却也没有了歌舞声,偶尔的交谈都是极小声的,生怕吵到他人,这种气氛下,任何喜庆的事情都被冲淡了。
陆千山改头换面成了个医生,并且地位还不低,连刘主簿都对他十分客气,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出乎了陆归宁的预料。
寒寂死了,杜弓梓昏迷不醒,时常尾随陆归宁身边的变成了那个劈柴的无名雷锋,他叫陈谷。陈谷比寒寂更加无趣,不只板着个脸,同他说话他都很少搭理,不过叫他做事倒是很积极,也不会像寒寂那样一招手便叫来帮手的。
晚上,陆千山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来到了陆归宁的房间,先是替她把脉,知道她身体的确有所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那天,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城是怎样守住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晋王呢?秦绡儿呢?她有没有事?为什么安人会突然打到这里来?”陆归宁一连串抛出许多个问题。
陆千山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宁儿,我已经跟晋王说好了,他答应放你离开,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走?为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陆归宁急忙问。
陆千山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这就是我埋在你母亲墓地旁的东西,在京城那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将它取出来,看我留给你的信。但是现在,它已经没有用了。”
“这是什么?”陆归宁接在手里查看,这令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像铁,却很轻,上有精美的花纹,以及一个大大的“单”字。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它的来历和用途。宁儿,你走吧,带着它走,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请你答应我,不要去刻意寻找它的来历,你……会失望的。”陆千山道。
“我没有说过我要走。”陆归宁道:“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为什么你老是在赶我走?我们是一家人,有事我们应该共同分担!你不应该瞒着我。我不会走的!寒寂因我而死,杜弓梓还在昏迷之中,莺歌院才刚刚起步,我不会走!”
“宁儿,你要听话。”陆千山的声音很轻,仿佛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却害怕良心不安,不得不说出来的那种感觉。
“你现在在帮晋王做事?他会那么放心的用你?”陆归宁自顾问道。
陆千山长叹一声道:“我与晋王只是暂时达成共识,等时机成熟,我也会离开的。”
看来他是绝技不肯告诉她事实了!陆归宁很无奈。
“那么,他有办法对付大安的对吧?他之前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城被破却不采取任何措施?”陆归宁又问,十个问题里能听到一个答案她也满意了。
“晋王自然有办法,他之前按兵不动,不过是在抓奸细罢了。”陆千山道。
原来如此!
这就是上位者!口口声声说忧国忧民,其实百姓是他们随意利用的对象,他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全然没想过城破了百姓会如何!
苏阑绎,那个尊贵的王爷,在整个晋州被人所膜拜的对象,其实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而已。
谁又不自私呢?
陆归宁也自私啊!
她到底没有从陆千山的口中问出什么来,那枚令牌倒是留给了她,嘱咐她贴身收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那种感觉,倒像是在交代遗言!或许,他早就心如死灰,心存死志了!
单?这代表着什么呢?陆归宁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了解的事情太少,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她只好用娟帕将它包起来,仔细的收好。这个东西或许就是父亲一生的秘密了,只要弄清楚它的作用,就能知道陆千山的秘密。
“宁姑娘!”
陆归宁陪着杜弓梓说话的时候,浪蕊急急跑来,忌惮的看了眼陈谷不敢进来,却又急不可耐的样子。
“什么事?”陆归宁问道。
“姑娘……我……”浪蕊欲言又止,急出满头的汗。
“是浮花的事?我已经跟你说的够清楚了吧?我现在焦头烂额的,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跟你讨论这些吗?”陆归宁厉声喝道。
到底是经历了生死,她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曾经她年纪尚小,哪怕有寒寂撑腰,看起来也不那么靠谱,那么现在的她,一言一行不会再有人怀疑。
浪蕊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宁姑娘,求您出去看看吧,她们若不是走头无路,是一定不敢回来的,宁姑娘,您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救救她们吧!”
陆归宁缓缓回头,给杜弓梓理了理发丝,轻声道:“出去。”
“宁姑娘!菁菁就快死了,她还那么年轻,还不懂事!她就要死了,你救救她吧!”浪蕊跪行进来,她身后也多出几个人来,也都跪着,祈求陆归宁开恩。
“菁菁啊!”陆归宁感叹了一声,她曾经还羡慕过菁菁,那个天真快乐,被保护……被愚弄的很完美,哪怕生在最肮脏的地方,她也不动人生疾苦!
她要死了吗?陆归宁叹了口气,“陈谷,找个人去看看吧,能救的话就救一下,毕竟是一跳命,救活了……就让她们走。”
她不是真菩萨!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可这场战役让她明白,她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跳梁小丑!
她,根本没有能力实现她曾经夸下的海口!
其实,她都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给莺歌剧院的姑娘们的承诺,她或许会接受陆千山的要求,远远的离开。她曾经就是想离开的!
陈谷很快就回来了,他说……已经死了!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