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借着窗外的月光，即墨言独坐在窗前，双眼目视前方，认真而仔细。
只有距离渐进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整个视线是虚渺的，完全没有目标，就像他此刻的心虚，四下散来找不到任何的聚焦点。
公堂上夜安歌那些话还清晰的响彻在耳边，不曾退去。
想起夜安歌的模样，即墨言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即墨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胸有抱负，心怀天下，还是仅仅为了自己那不不值一提的虚荣心。
一向自信，坚定的即墨言，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对自己过去的几十年都产生了质疑。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没有任何的考虑。
即墨言从生下来就是相府的骄傲，别的孩子生下都是嚎啕大哭，只有他笑的开怀。
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他生来就与众不同，以后定不是平凡之辈。
只是这些奉承，恭迎的话中间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稍大一些，开始读书习字，有即墨恒那个不求上进整日惹是生非的主在，自己的一点调皮捣蛋也完全不会被父亲放在眼里。再后来考试中的，入朝为官，再到后来征战沙场，直至如今的西夜国大将军之位。
这二十年，即墨言可谓是一帆风顺，没有丝毫的挫折和波澜。
而今天夜安歌的这一番话，无疑是一碰冷水从头到脚将他浇的彻底，湿的彻底，也清醒的彻底。
坐在亭子里的周远目光一直观察着坐在窗前的即墨言，身为从小和即墨言一起长大的周远，虽说两人是主仆的身份但周远知道即墨言从来都是把自己当作兄弟一般看待。
这么多年的跟随，周远对于即墨言可谓是不能太了解了，比即墨言自己还了解自己。
今天从坂田村回来，周远就知道自家主子心里有事，而且是因为今天公堂上的那个姑娘。
只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月，依旧高高的悬在夜空中，借着隐藏在云背后的太阳的光照映在每一个仰头望天的人的脸上，心上。
夜，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变深，变凉。
坐在庭院里看似赏花的夜安歌，也在想着今天公堂上的事情，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害怕。
担心自己今天的鲁莽会牵扯和连累到医馆里的人，害怕这个即墨言是个即墨恒一样的人，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又给钱大壮招来了又一次灾难。
活了二十八年，夜安歌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这种直达心底的恐惧感让她非常的不喜欢。
那么不喜欢黑暗的夜安歌，第一产生了不愿意让明天来临的希望。
可，纵使再长的黑夜也有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夜安歌是被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给闹醒的。没有了钟表和手机，夜安歌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了时间对于时间的紧迫感。一天一天过得真的很忙，明明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三四天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半年的光景。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从房间里出来，果然看到以平安为首的医馆里的伙计们已经在忙活了。
看到夜安歌，平安朝她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若在平时夜安歌一定会跑上前调侃他一番，只是今天的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和力气。
“丫头？丫头？”
吃早饭的时候，田国见夜安歌半晌碗里的饭都没少一点，还以为是昨晚天变凉了身体不舒服，结果喊了好几句夜安歌都没反应。
“啊！”直到坐在旁边的平安碰了她一下，夜安歌才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怎么了？”
“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田国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较早，不太饿。”说着还扯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才算让他们放心。
“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们这是医馆，就没有我田国治不好的病。”
为了让夜安歌心情好一些，田国也是难得的开了此玩笑，而夜安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努力。
只是默默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些感动。
早饭过后大家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夜安歌也和昨天一样跟在田国后面学习着关于中草药的一些东西，记笔记的样子很是认真了。
带着即墨恒从相府赶来的即墨恒刚好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的荒谬想法。
最终还是医馆里的一个伙计看到门口的一队人打破了安静，“师傅，相府的人来了。”
听到相府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往下沉了一下，包括夜安歌，只是她伪装的很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知道这件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部分是因为自己，所以无论最后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她都愿意承受。
田医师也是一个识大局的人，虽不清楚即墨言和即墨恒来这里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来者是客毕竟他们还是相府的人，更不能丢了礼数，把他们带到了前堂。
一行人落了坐，好巧不巧的，夜安歌坐在了即墨言的正前方，一抬头便能看见。
夜安歌尽量不和他在同一时间抬头，生怕被他看出自己一直掩藏着的胆怯。
“怎么，不过是一夜未见，就不认识本公子了。”即墨言似是没想到昨天伶牙俐齿的夜安歌今天会是这个态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打开话匣子了。
“不敢，只是不知道二公子和大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夜安歌尽量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正常。
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的即墨言此时很是自然的起身朝夜安歌……旁边的钱氏父子走过去，“相比这就是钱大壮和他的父亲吧。”
“是是是，我们是。”第一次被这么高官位的人关注到的钱氏父子，紧张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知道即墨言到底要做什么的夜安歌，直接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即墨言，眼里透着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