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因为真正的故事才要开始。
四月三十日晚,江小帅与何虹好大吵一架,他们已经同居两年了,类似的争吵发生了无数次,无非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谈恋爱就是如此,谈恋爱的时候会觉得很甜蜜,因为两个人都努力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对方看,希望得到欣赏,而同居后有些缺点是藏不住的,说是缺点感觉有些残忍,姑且称作是“习惯”吧,这些习惯包括生活习惯和谈恋爱期间不敢让对方看见的狼藉和脆弱,但还好,他们深爱着对方,两年来虽然吵架,但没有觉得对方不可饶恕。
上一次的一个晚上两人因为江小帅打游戏的事情吵架,江小帅开着麦,何虹好怒不可遏的抱怨他打扰自己休息,江小帅觉得有些难堪,想从言语中占据幼稚的上风:“你觉得吵你出去啊!”何虹好委屈至极,觉得自己被扫地出门,无比狼狈,她在愤怒和羞愧中穿好衣服收拾好行李要走,其实江小帅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看见她要走,恼羞成怒,摔了桌子上人家朋友送的生日礼物,一小瓶香水粉身碎骨,玫瑰分子逃出囚笼后放肆的在狭小的房间里、在严肃的氛围中扩散,这是有史以来最不合时宜的一次气化反应。何虹好拖着行李,江小帅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一直跟到酒店大厅,远远地看着她办理入住手续上楼后才悻悻离去,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他蹲在地上收拾残局,像个晚年被囚禁的君王,那一地碎片和狼藉,就是自己因为骄傲而分崩离析的子民。
一个星期后两个人又和好了。何虹好痛经,过来取自己的药,江小帅让她躺在床上给她按摩,何虹好觉得舒服多了,再看看他,虽然生气,但觉得他也不至于罪该万死,江小帅也不是省油的灯,按摩的同时不停地道歉并进行肢体试探,最后被子蒙过头……虽然和好了,但之后两个人都对此事耿耿于怀,江小帅说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大半夜将一个女孩子惹生气并将她“赶出去”,也许会忘记,但凡想起一回便恨自己一回;何虹好也是,她说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原谅江小帅,但想起一次心疼一次。
四月三十日晚上吵完架,何虹好不让江小帅抱着自己睡,抵足而眠,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走了,这次是真的带走了所有的东西,江小帅只穿着裤衩坐在床边,从床底掏出藏在下边的烟,无比失落,感觉很绝望。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电话响起,是音乐人的:“小帅,晚上一块吃饭,有位歌手邀歌,仔细聊聊!”
“知道了哥!”挂了电话,看见何虹好发来的消息:“我们只是没人站出来说一句分手,那么,就由我来说吧!”
他没有回复,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何虹好也听不进去的。
晚上去吃饭,见到那位歌手:“您好,我是江小帅!”
短暂寒暄后那位歌手大谈当下的乐坛以及娱乐圈,甚至最后讲到了文坛和影坛,总之是口若悬河,大言不惭,从这个坛讲到那个坛,从这个圈说到那个圈,江小帅起身说:“你好,我去趟卫生间,你坐在这不要动,进来咱们聊聊新歌的事!”
江小帅说他以为这位歌手会很难堪,没想到他一点都没琢磨出别的味道,看来这是个文盲,连朱自清的《背影》都没看过,说不定初中都没上完,他盯着卫生间的镜子洗手,心中念道:“还是做幕后比较好,不然上过的几年学、念过的几本书全他妈荒废了!”
酒足饭饱之后各自都散了去,这位歌手要一首关于兄弟情的歌,江小帅决定要震一震他,在歌词中很巧妙的加了两个典故,果然,那位歌手发来长达一分二十七秒的语音,大意就是:我看不懂,能不能写的简单一点?
江小帅对于对方要求修改自己写的东西痛心疾首,每一次都像是做阑尾手术一样,尽管没有做过阑尾手术,但他还是这么说,歌手发过来消息:“谢谢,你正是才华横异!”——这个不是我写错了,这是消息的原文。
自从这一次后,江小帅很少出去参加这种饭局,因为何虹好已经去北京实习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思念、看书和写东西,在思念何虹好的同时,他会熟练地打开一个充满粉红色的网站,五分钟后将一大坨包着浆液的卫生纸精准的投进垃圾桶里,有时候洗个手,有时候不洗。
刚分手的几天何虹好从来不回他的任何一条消息,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嘘寒问暖,四五天后,何虹好终于回消息了,告诉他自己过得很不好,公司里充斥着各种笑里藏刀和尔虞我诈,江小帅知道她是很单纯的一个女孩,但对于此他却除了说几句宽慰的话无能为力。
本来现实就是如此,别人不会因为你单纯就对你手下留情,反而会变本加厉的让你对这个世界看清。
到了晚上,江小帅给何虹好打视频电话,她接了,两人闭口不提吵架和分手的事,各自说着自己对对方的想念,即使关了灯,也绝不调到语音聊天上,一直到何虹好困到睁不开眼睛,一直到江小帅的手机没电,被这几千公里的思念熬到滚烫,这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只要江小帅说一句“我们和好吧!”他们就能和好,对于此,江小帅有莫名的自信,甚至是有些盲目。
之后的半个月夜夜如此,可两人就是不说和好,江小帅从心里觉得他们没有分手,仅仅是吵架了,可何虹好不这么想,她对心灵鸡汤无比崇拜和迷信,无论江小帅说怎么样的话,她都能用鸡汤上的话作以回应,辞藻华丽,把道理用很沉重的话讲出来,好像这样就能让人信服,让江小帅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从此之后,江小帅对网上出现的每一条心灵鸡汤深恶痛绝,恨到发指,他觉得写那些心灵鸡汤的人肯定都是一些四五十岁更年期的老女人,满脸黄斑,家庭不幸,丈夫外遇或者不举。
这天,江小帅的十年好友杨晴打电话说要带一个姑娘过来吃火锅,发了红包让他提前买菜准备,这也是他的一个生存技能,做得一手好菜,很多在同一座城市的老乡或者朋友想吃家乡菜的都会到他这来,他在朋友中的存在是异乡对故乡的寄托。
江小帅见到杨晴带来的姑娘,心中有一丝的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对这位姑娘的喜欢和对何虹好的难以抉择,这种不安是罪恶的。
第二天,江小帅终于忍不住了,他给何虹好发消息:“我想你了,我想来北京看你!”
何虹好:“不用来了,我们不合适!”
第三天,江小帅约了杨晴和那个姑娘去唱歌,在KTV里,江小帅点了几首自己写的歌,结果唱不上去,就剩下他自己鬼哭狼嚎,最后加了那位姑娘的微信,一男二女抽烟喝酒,烂醉如泥,三个人狼狈为奸地摇摇晃晃走回江小帅的房子,杨晴很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坚持打车回去,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何虹好之后愈加空荡荡的房子被再一次、另一个女孩填满,包括江小帅的心。
江小帅趴在那位姑娘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姑娘:“肖雪!”
和肖雪在一起的这一个星期,江小帅尽量不让自己想起何虹好,但他做不到,和肖雪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都会让他联想到何虹好。不过这也是让他最放松的七天,两个人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一样,宅在房子里打游戏、抽烟、做爱、点外卖;充电、买烟、买套、吃外卖……江小帅说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堕落过,不过感觉特别好,就像是在几万米高空自由落一样,虽然知道最后的下场是粉身碎骨。
在他们认识整整七天后的一个下午,一番云雨之后肖雪坐在床边化妆,江小帅躺在被子里,点燃一根兰州。临走时肖雪说明天要去找工作,这段时间可能就不过来了,江小帅没太在意,穿上衣服送她上了出租车。
结果肖雪一走便消失了,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江小帅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心有不甘的去她住的地方见她,门开了,肖雪没让他进去,江小帅问为什么,肖雪说:“你居然只用一只手就解开了我的内衣,还那么熟练!”
江小帅怒不可遏,心里咒骂:“他妈这也有错?”他转身就走,走的同时打开手机删了微信与电话,结果肖雪还是发来短信:“我只是觉得谈恋爱压力很大,你不在乎我抽烟,不在乎我不工作,我的压力反而越大了,我是个烂人,不该得到你的包容,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吧,好好生活!”
江小帅没有做任何回复,后来杜青格和汪丰雨过来陪他,问起时他也只是一笑了之,汪丰雨想哄他开心:“肖雪怎么样?你懂的!”
江小帅苦笑了一下,沉默片刻说:“很白!”三个人哈哈大笑。
杜青格问他:“我早就看出来你俩长不了的,果然,这还不到一个星期!”
江小帅看了他一眼:“那你他妈怎么在第六天的时候不给我打个电话说‘你俩明天就会分手’?”
汪丰雨:“事后诸葛亮……话说他为什么和你分手,是不是嫌你时间短?哈哈哈哈哈!”汪丰雨笑得跟猪一样,再加上喝了酒,脸上又红又涨。
江小帅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把烟叼进嘴里:“他妈的说我一只手解开她的内衣,这能怪我吗?肌肉的记忆是不可控的好吗!”
在失意中通过贬低别人可以获得短暂的欢愉,但这欢愉,是残暴的!
一箱啤酒,汪丰雨喝了一瓶,江小帅喝了两瓶,剩下的杜青格一人全干了,汪丰雨和江小帅醉了,杜青格边嘲笑边把他俩各自送回去。
“那你现在还爱何虹好吗?”
“自古多情空余恨呐!”江小帅借着酒劲仰天长嚎,路人怕他咬着自己纷纷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