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所有人!听从指挥!赶紧遁入森林避难!”
富饶繁华的赛琳尼亚,如今一副混乱的景象,民众们四散奔逃,被踩踏者的哀嚎,走失孩童的啼哭此起彼伏。
东边的天空赤红一片,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朝阳的光辉都被夺走,暴雨来不及落地就被再度蒸发,形成一团翻卷不断的云雾。
发自灵魂身处的战栗支配了所有人的感官,那毁灭般的恐惧扑面而来,哪怕尚未看清灾祸的源头,就已经令人意志崩溃了。
为防止事态失控,艾尔莎下令让夜莹骑士下到每一条街道,维持秩序,并引导市民有序撤出城市,散入林海避难。
老者罗杰斯来到艾尔莎身边道:“我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气息,毁灭降临,我们都为蝼蚁,一切都结束了,公主殿下,您也快撤吧?”
艾尔莎略显惊讶地看着罗杰斯,这位侍奉了三代诺德兰大公的老者,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从容神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可他今天居然第一次说了如此丧气之言,简直匪夷所思。
艾尔莎问道:“是什么?龙吗?”
“不,是神灵。是创造神,也是破坏神,是星球锻造者,也是文明毁灭者,我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星球锻造者……听晴雨长老说起过这件事,林海之底,熔火之渊,埋葬着创世之初的第一团火焰,没想到竟是真的。”
“原初烈焰,火之领主……他有很多名字和尊号,是行走的天灾,人力不足以敌。”
艾尔莎看着不断逼近的烈焰之云,却没有挪动一步。
她笑道:“我是诺德兰第一王女,脚下是王都赛琳尼亚,这是我的国,我的家,倘若她必须毁灭,那我就应该亲眼见证。”
罗杰斯道:“这并非外敌来袭,而是天灾降临,殿下你为何要与天道对抗?这无关荣耀,只是单纯的愚蠢。”
艾尔莎却道:“你错了,罗杰斯爷爷,我并非为了荣耀,只是我无法想象,国破家亡后,我还有何颜面活下去,比起那样惨烈的画面,还是以身殉国来得轻松自在。”
赛因翻上了高台,随行的还有身着白色教袍的老人,他是诺德兰教区的主教,西陆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必须获得翡冷翠的承认,并设置教区,才能获得法理上的正统地位,这位主教已经在赛琳尼亚待了四十年。
艾尔莎道:“安德鲁主教,您为何还未撤走?”
老人向艾尔莎行礼道:“受教宗之令,将女神光辉带至诺德兰,我即为女神在赛琳尼亚的代行者,如何能临阵脱逃?殿下这是轻视吾等的虔诚。”
赛因解释道:“除了杂役和部分家眷,所有圣职都留下来了,教区骑士和修女们已经在城外设防,安德鲁主教是来和您一起指挥拦截作战的。”
“拦截……面对不朽古龙,我们还有一战的资格吗?”艾尔莎问道。
主教说道:“胜算微乎其微,但龙族乃一切生灵之敌,地不分东西两陆,南北四海,人不分国籍,信仰,皆有与龙族死战的义务,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艾尔莎道:“军事上的事,我一直不太擅长,赛因,你觉得呢?”
赛因道:“圣职们尚且不退,吾等骑士更不会临阵脱逃,以神恩之力,配合赛琳尼亚王都防御阵,或许可阻挡古龙些许时间。”
诺德兰,曾是罗兰帝国时期的东境门户,要塞之国,在赛琳尼亚地底铺设有强大的防御阵列,流传至今。
罗杰斯道:“公主,国家的根基,是人民,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国,赛琳尼亚只是一个外物,你真正该做的,是尽其所有挽救生命,并在灾难后率领大家重建家园,且不可贪图一时的壮烈,贸然赴死。”
赛因也劝说道:“对于骑士来说,牺牲并不困难,真正需要勇气的,反而是撤退,殿下三思。”
安德鲁主教则道:“不朽古龙不应如此之早地苏醒,背后恐有隐情,但对方的力量绝对没有完全恢复,我们虽无法抗衡他,但仅仅是掩护市民撤出,希望很大,值得尝试。”
他们三人都这样说,艾尔莎也点头道:“就依主教所言,感谢各位圣职的勇敢无畏,夜莺骑士团和我本人,都会与诸位奋战到最后一刻。”
安德鲁张开双手,迎着朝阳祷告道:“阳光普照之处,皆为女神祝福之地,沐浴圣辉。”
艾尔莎和赛因也以同样的方式道:“沐浴圣辉。”
人类就是这样,只有到生死存亡的绝望关头,才会无比虔诚地祈求神灵的庇佑。
那低沉可怖的龙吟越来越接近,众人立刻展开行动。
安德鲁来到城外,留下战斗的三十多名修女,祭司,和三百名教区骑士,摆好阵列,在安德鲁的指挥下,一起摇动圣哉铃。
“神恩·护身障壁。”
阳光绽放,纯白的光辉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组成一道半透明的闪耀屏障,能轻松抵御刀剑弓弩的强大防御术,按照特殊阵列,组合成一面足以庇护整个赛琳尼亚的壁垒。
神恩术,所有信奉阳光女神的人都可以施展,但教皇国的强大并不单单是神恩术的加持,而是他们的集团祈祷。
这是翡冷翠的不传之秘,也只有教皇国的圣职,才懂得如何将神恩之力化整为零。
无论是征战骑士的集群冲锋,还是圣院修女们的生命涌现之术,都是将神恩之力指数级叠加强化后的力量,这数百圣职组成的壁垒,能以一当百,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艾尔莎这边,则来到王宫正殿前的高台,在诺德兰飘扬的旗帜下,拔出了诺德兰家族代代相传的王剑。
在他面前是赛琳公主的雕塑,她环抱着一把鲜花环绕的剑鞘,象征着她要守护的家园。
诺德兰公爵为剑,赛琳公主为花,夜莹花之刃,就是启动王都防御阵的机关核心。
艾尔莎将王剑插入剑鞘,大地震动,沉寂数百年的强大阵法重新激活。
王宫,内城,外墙。
三重防御结界迅速在空气中生成,和圣职们构筑的光之障壁遥相呼应,层层叠加,构成一个巨大的城市防御圈,把赛琳尼亚变为一个巨大的要塞。
市民的疏散工作还在进行,庞大的城市现在反而成了一种累赘,实在有太多人要疏散,才刚刚完成30%,勉强将妇孺优先转移,其余大部分市民都还堵在城门附近,等待调配。
可百米之巨的不朽古龙,飞行速度不是任何生物可以比拟,从东部森林至赛琳尼亚,快马加鞭也需半日的路程,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近郊。
被火焰包裹的巨大龙影在地平线附近现身,市民们因为城墙阻拦无法看清,但置身高台的艾尔莎,却能切实看见那不断逼近的天灾。
用肉眼直视不朽古龙时,对上位者发自灵魂的恐惧,如生物本能一般,难以根除。
但艾尔莎已经退无可退,曾经被夏萝召唤的飞龙吓得脚软的少女,如今站在高台之上,剑指龙影,再无半分畏惧。
“佣兵先生,真希望你能亲眼看看如今帅气的我呢。”艾尔莎有些遗憾地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