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事”的小子正坐在火车头的顶棚,摘掉头斤后,月色下那头如新枝嫩叶一样的淡绿发色,显得很是别致。
而在他身后,背脊上隐约有两个突起,那是原本长着风翼的地方,如今却光秃秃的,只剩下愈合的伤口断面。
侥幸逃脱的他感叹道:“要是我的风翼还在,哪儿需要以身犯险,随随便便就能带着兄弟们飞过来搬东西,那帮莱恩人能追上才有鬼。”
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个黑发的白裙少女,她素衣如雪,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有着不似这般年纪的沉稳和恬静。
女孩拆下裙子一角,包扎着受伤的手掌,施展刚刚的一击,副作用极大,将她的手掌也切得鲜血淋漓。
而奇怪的是,年轻人的手掌也在渗血,似乎也被同样的方式割伤了一样。
她也只是皱皱眉头,不满地冲年轻人道:“你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虽然没见上面,但我能感觉到两个强大到不可描述的力量,我甚至判断不出他们是人是鬼。”
少女回忆起刚刚一幕,惊魂未定:“一个人的气息飘忽不定,如火焰,如狂风,如海浪,如雷霆,明明是个人,可却又似乎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另一个更令人忌惮,简直像是藏了一颗星星在身体内一样,恐怕动动手指就能把你碾碎。”
“哦?那比你如何?”
“远胜于我。”
“不是吧?你不是霖风仙人座下第一高徒吗?下山试炼不就是来普度众生的吗?普渡众生却有打不过的人,不应该吧?”
“草木精灵都和你一样欠揍吗?”
年轻人哈哈大笑:“我是被逐出圣林的污秽者,不能算草木精灵了,你见过不会飞的草木精灵吗?”
“但你能在空中蹦跶很多下,还是不错。”
他伸出手,感受着风道:“那说明古树抛弃了我们,可风没有,我依旧和风联系在一起。”
“别煽情了,师尊可不记得和你们草木精灵有什么瓜葛,顶多是你们比较擅长利用风元素而已。”
他朝后倒下,偏头看着护栏上的少女道:“素心小姐,仙子都像你这样不看气氛的吗?”
女孩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我可没忘记初见时你的做派,你得罪的人中也包括我。”
“过去的事不提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甭管今晚得罪了哪一方的大神,不都还有霖风仙人兜底吗。”
“难说,对方来头不小,深不可测。”
“那也没辙,我这边是十万火急,不偷就会死人……再说,我连天辉教廷的人都得罪过,总不能有人比阳光女神拳头还大吧?等哪天神裁降下,找我寻仇的指不定要被拖累着一起死。”
素心道:“西蒙,我怎么就那么不走运,遇上你这毒蛇般的家伙呢,谁遇见谁倒霉……”
“是挺倒霉……”西蒙合上眼,回想起自己和素心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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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坠之谷,整个丘陵地区的南部门户,也是奥斯里克帝国接壤的边境地带,再往西,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地方入冬很早,天寒地冻的时候,海风袭来,带来的雨水很快就会结成霜雪。
西蒙的家乡就在谷地的入口处,全村人口不过两百多号人,大家或多或少沾亲带故,随便娶个媳妇,没准就是自己表妹,堂姐啥的。
他们并不是人类,是被逐出圣林的草木精灵,是污秽者。
草木精灵是最纯净无限的生物,寿命长得惊人,几乎不会自然死亡,衰老也很缓慢,就算垂垂老去,重新蜕为种子,再度生根发芽,又能获得新一轮的生命。
灵木古树,开枝散叶,垂落的种子化为了草木精灵,与大地和水源相连,以阳光为食,是最纯粹的生物。
可过去千年后,污秽随之出现。
那是被视为诅咒一般的东西,无法依靠阳光生活,必须摄入食物,直至身体都如动物般蜕化出血肉。
不洁,低劣,这样的精灵会被拔除风翼,逐出圣林。
无法回归古树,也不能称为人类,污秽者就是这样被抛弃的存在,数量稀少,聚居在圣林,星坠丘陵,奥斯里克三方的交界之地。
他们没有像兽灵那样,遭到虐待和劫掠,仅仅是被世界遗忘。
但,哪怕是这样一个的偏僻行村落,教宗的庇护也不会缺席,天辉教廷可不会遗忘任何一个地方。
天辉,信仰太阳的宗教,阳光所至之处,皆为教宗牧区。
一个小城邦,偶尔会和污秽者们的聚集地做做生意,因此教廷就发现了这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信仰的传播。
既然圣林不接纳污秽者,那就投向一视同仁的阳光女神吧。
至少当初是这么说的。
西蒙就是这小牧区的一名下级教堂骑士,虽然每个月发的铜板只够买点黑面包,但姑且也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圣职,奉命镇守牧区最北边的小村庄。
分给他的只有一间小木屋,破败不堪,还四面漏风,不全天候烧柴火的话,非得冻死在夜里不可。
不过,此刻他连自己唯一的小木屋也进不去,裹了一张马皮,靠着厚重的骑士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漏风的木屋里,不断有温热的水汽冒出,在室外迅速凝华,固结,化为阵阵冰雾,煞是好看,其中还夹杂着淡雅的花香,如同玫瑰一般。
回到村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素心洗澡,她浑身染血,太过显眼了。
屋内是温水荡漾,凝脂胜雪,女孩正擦拭着自己娇嫩的身子。
屋外则是寒风呼啸,雪花飞舞,穷酸圣职西北风喝到饱。
西蒙心说自己好歹是正儿八经的“骑士队长”……虽然是个光杆司令,但名义上也是圣职啊,这臭女人还这般能使唤人,严冬时节非得泡热水澡,如若不然就自【杀】警告告。
西蒙无法,只得劈柴搬桶,砍碎坚冰,烧了大半天才把雪水烧热,活像一个仆人,指节都冻得红紫。
他和素心的相遇,说不上是巧合还是误会。
在通往圣林的道路,被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隔绝,被当地人称作秃木峰。
山体近乎垂直,如一道城墙,全都是坚固的花岗岩山体,植被也十分稀少。
天然的地理屏障,也让圣林免遭人类世界的侵扰,再加上也没人敢去招惹那些传说中的生物,因此秃木峰时常被视作大陆的尽头。
而又有传说,那霖风仙人就在绝壁之上。
因此,又一个冬天,村里孩子死伤惨重,走投无路时,西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朝山顶攀去。
这是事关生死的挑战,他以铁剑为镐,靠双臂蛮力,愣是一点点朝着山巅攀去,足足耗去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算踏上山巅。
该说天不负人,还是运气太好,他还真在山顶见着了仙人。
不过见着的不是霖风仙人,还是她的徒弟,素心。
刚一见面,西蒙就是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气的时候了,弥留之际也就嚷着仙人救救山下的大家。
等他再醒是,自己却并没死,身边是剖开胸口,以自己的血将他救活的素心。
鲜血般的火焰在两人身边燃起,那是能将灵魂焚毁,并重铸的王者火焰。
是他幸运,也是素心倒霉。
受师尊嘱托,要她下山济世,竭尽全力救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直至千人后,才准回观。
“才乃故人所托,属于人类王者的火焰,能灼烧灵魂,你这次下山,倒也能顺便找个合适的人托付,了去我一桩心事。”
师尊说话向来就说一半,故人是谁不知道,何为王者的火焰也不知道,反正那故人多半是死了一千年之久了。
谁知,这第一个就遇见马上咽气的西蒙,无奈之下,只得以命换命,用自己的心脉,护住西蒙的心脉。
一条命俩人用,勉强凑合凑合过了。
从此之后,不但实力大打折扣,俩人还有平分受到的伤害。
倒霉归倒霉,师命不敢不从,只得跟着西蒙下山,先从他们村子开始。
不过,这仙子的名号倒真不是虚的,穷乡僻壤别说精油,花瓣都找不着,可屋子里还是隐隐散发着清雅的花香,似乎素心的身体天然就带着蔷薇的气息一般。
一想到这,西蒙心里有些不淡定了。
自己虽然看过素心的脸蛋,这身材发育得如何,还没亲自验证呢。
自己幸苦了那么久,收点小费不过分吧?
西蒙嘿嘿笑了几声,偷偷绕到了屋子后方,破木屋哪里有缝隙,他一清二楚。
顺着半指宽的缝隙看去,水雾缭绕下,素心正背对着他,偏着头,仔仔细细地清洗自己长发上的血迹。
顺着瀑布般的秀发向下,是她裸lu在外的后背,纤弱的肩胛骨在柔美雪白的肌肤下微微起伏着,水滴顺着背脊线蜿蜒滑落,从木桶边缘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少女的腰肢轻盈地扭动着,隐约可见臀部的边缘,令人浮想联翩……
“哇哦~虽然你脾气很臭,心眼还多,但不得不说是个小妖精~哦!!!!!!!!!!!就是这样!转过来给小爷康康~”
素心似乎要转身拿自己的衣服,西蒙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不愿放过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可这时,一个老人的惨叫却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素心好奇地抬头,西蒙提起银剑就往村口奔去,冲屋子里喊道。
“洗你的澡!千万别出来!!!”
连绵数百里的山林里多的是危险的异族,今天冬天格外寒冷,西蒙担心那帮家伙又跑出来掠夺村子了。
西蒙飞速跑到了村口,围堵在此的却是自己的同事们。
一个修女装束的女人带着一帮教会义工,年迈体衰的村长匍匐在地,带着一大帮村民不断恳求跪拜。
那修女还算年轻,眉目清丽,却一脸的嫌恶和不屑,嘴里骂骂咧咧的。
西蒙赶上前去问道。
“希斯塔修女?您这是?”
希斯塔看了他一眼,表情从不屑转为柔和道。
“西蒙啊?独自一人驻守在这种地方,幸苦了。”
西蒙指着村长问道。
“这帮家伙哪里得罪您了吗?”
希斯塔摆摆手,哼笑道。
“他们敢得罪我?配吗?还不是老问题,今年的沐光税又拖欠了,神父相当不满,派我来看看。”
天辉是信仰太阳的宗教,沐浴阳光者,皆受教会的恩惠,沐光税就是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税款,千年如此。
但这种税款,西蒙可未曾在星坠丘陵外的地方听闻过。
拳头没有教廷大的地方,就只能屈服。
老村长声辩道。
“修女大人,今年秋冬异常寒冷,作物欠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拖欠,实在无能为力啊!”
刚才还对西蒙嘘寒问暖的希斯塔立马收起了笑容,一脚踢开跪在裙下的老村长,指着他骂道。
“要我说几遍你这个老匹夫!我是奉神父之命来收沐光税的,不是来听你讲理由的!我要的是金子!没金子就拿麦子!就你们那点破麦,半成都不够,已经是神恩浩荡了!”
村长的额头都被踢破,鲜血飞速冻结,凝成鲜红的一片。
可老爷子又爬了回来,不断磕头道。
“这是我们村子过冬的存粮,数量稀少,今年不饿死人就感谢辉耀女神庇佑了,实在是不能交出去啊!”
老村长老泪纵横,身后的村民也不断恳求,可希斯塔的眼里只有鄙夷的笑意和满满的不耐烦。
“烦死人了……别管这群猪了,去粮仓搬东西,记得给他们留一半。这样行了吧?保你们不会全饿死。”
老村长以头抢地,不断哭喊,哀求,可修女只觉得厌烦,指挥义工们开始准备搬粮。
一些年轻点的村民满脸怒意,拿起了手边的草叉,眼中都是决意,西蒙见事不妙,抢在他们前头冲了上去,提着村长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道。
“你个老贼连修女都敢欺骗!?只有麦子没金子?!我看你这条老命是不想要了是吧!!”
老村长满脸的疑惑,拿起草叉的村民们也面面相觑。
老村长刚要发问,西蒙手上发力,一推一送,讲老爷子推出好几米,倒在柔软的雪地上。
“少跟我狡辩!拖欠沐光税就是重罪,现在还敢欺骗修女,这是渎神大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希斯塔修女喊住义工,询问西蒙道。
“等等!你说什么?什么金子?”
西蒙见她上钩,心中窃喜,但不动声色,装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到修女耳畔道。
“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某个走私商团在边境处和莱恩商团发生冲突,双方火拼,两败俱伤,这老匹夫带着村民捡了大便宜,至少这个数。”
看着西蒙比出的五根手指,希斯塔修女大喜过望,正待命令义工去拿,西蒙却赶紧抓住她道。
“修女大人,具体数目,只有我知道,您明白吗?”
希斯塔眼珠一转,喜笑颜开,压低声线道。
“神父大人对这村子也没什么期待,给我的命令只是一点麦子和冻肉,你的意思是?”
西蒙狡黠地笑道。
“此事按下不提,明日此时,我会把金子交托给您,我取三成,至于剩下的七成如何处置,嘿嘿。”
希斯塔拍了拍西蒙肩膀道。
“你小子很上道,不过一个下级骑士,你就想吞三成,是不是……”
西蒙有些为难地道。
“驻守边境可是份苦差,修女大人您多理解……两成?您看,此事也是我察觉的,是不是……哈哈。”
“嘿嘿嘿,也罢,不亏待你,明天我等你好消息。”
随后,希斯塔修女装模作样地宣称自己宽恕了大家,做足了姿态后,带着人马回去了。
待他们走远后,村民们就都围靠了过来,老村长焦虑道。
“西蒙啊!这些年多亏了你的资助,咱们村子才没饿死人,今年更是活下来了十多个新生儿,可你你你,你这是何意啊?!”
西蒙苦笑道。
“缓兵之计而已,总不能真把麦子给她吧?那得饿死多少人?”
拿草叉的大汉不满道。
“那就抄家伙跟他们拼了!不给大家活路,就休怪我们闯死路!”
西蒙踢起一团冰雪糊了他一脸道。
“你TM原来知道是死路啊?!带着大家一起送死!这是哪儿?奥斯里克帝国!皇帝都没教宗大!”
“那你倒说说看怎么办?”
老村长是听到对话了的,他皱眉道。
“西蒙啊,别的还好说,哪怕要老朽的肉,拆我的骨,我也能给她,可这金子……这……这……哎……”
西蒙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
“这事儿交给我,大家就放心吧。不仅这次,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圣职来欺压大家,我保证。”
在大家的疑惑不解中,西蒙往家走去,该走出人群,就看到在外围看着他的素心。
不知什么时候,她洗完了澡,换上了西蒙给她找的粗布衣服,在风雪中亭亭玉立,长发随风摆动,像是一道柔和的月光。
哪怕是农家少女的打扮,素心也是一样的华丽闪耀,西蒙冲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周围人的询问,直接冲回了家。
他一将素心甩到了床上,飞速关上大门,确认没有人跟来后,才长舒一口气。
素心盘坐在床上,歪着头,巧笑嫣然。
“怎么?心痒难耐,忍不住想把我吃干抹尽了吗?”
西蒙哼了一声道。
“这种要命的时候,指望您的仙术救命呢?你干嘛?指望我也拜倒在你裙下?收起的你莫须有的骄傲吧。”
“是吗?偷看人家洗澡的时候,原来是担心我烫着吗?”
西蒙脸上一红,随口敷衍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说这个了!我不叫你待在屋子里吗?!你倒好!大张旗鼓地跑村口来?!被那帮神棍看到了怎么办?”
素心不以为然地道。
“别疑神疑鬼的,那帮废物可看不出我的身份来。”
西蒙抓着头发道。
“就算如此,你这容貌,到处抛头露面合适吗?说你是普通人,谁信啊?”
“哦?是在夸我漂亮吗?”
“你是黄金,是钻石,是天边最亮的星,行了吧?”
素心伸了个懒腰,摆弄着头发道。
“此前我还在好奇,你一个山贼,成天打劫走私商团,应该有不少油水,可却家徒四壁,钱去哪儿了?现在我大致猜到你干了什么,人类还真是有趣的生物~呵呵。”
西蒙沉声道。
“你不会说什么“原来你挺善良,是个好人”之类的笑话吧?那会让我看不起你的。”
“当然,你是混蛋人渣这一点没有改变,但至少,你有作为“王者”所需要的某些东西,还不错。”
素心从床上跳下,看着窗外各自回家的村民,眼里满是心疼道。
“真是个贫苦的小村,北境很难发展,自然环境恶劣,直到现在,也还是如此呢……”
见她如此,西蒙冒到嘴边的讥讽又给咽了回去。
对贵族,教会的仇怨,从小就铭刻在骨子里了,对于姿态很高的所谓仙人,他也没觉得多靠谱。
但是,素心对村民们的怜悯,是货真价实,不带任何歧视的,眉眼间的心疼,是如此令人揪心。
西蒙改口道。
“一千年前,罗兰帝国对此地不管不问,一千年后的奥斯里克也没有改变,甚至还多了一个天辉。”
素心收回目光,抱着手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用不存在的金子搪塞了过去,明天呢?要动手吗?”
西蒙问道。
“我构思了七个方案,动手是其中一种……话说,那什么火焰,怎么个用法,有多强?”
“奥德里克神皇历代都是举世无双的强者,你也不会例外,那火焰能赋予你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当世无双,但是……”
“但是,应该存在副作用,和时限吧?强大的力量是千锤百炼的结果,我不相信有白给的力量。”
素心点头道。
“你并非我族,身体和火焰的融合度太低,难以长时间承受火焰的力量,两分钟?长一点五分钟?总而言之,你能全力战斗的时间极其有限,并且还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副作用,这是杀手锏,不到生死存亡时刻,我不建议你动用。”
西蒙不满道。
“还真是个没卵用的力量……也罢,我也没打算靠拳头解决问题,现阶段一无所有的我,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
“那另外六个不动武的方法呢?”
西蒙看着素心,舔了舔舌头道。
“比起差点烧死我的火焰,你才是最方便的工具人,六种方案选择哪一种,要试“魔法”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定。”
素心叹气道。
“我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消失千年的魔法是怎么理解的,但你也许会失望,魔法是杀人的伎俩,点石成金一类的是不可能的,你要管我要金子的话,我也只能去抢。”
西蒙把玩着自己的银剑道。
“金子是钱财,所谓钱,必须流通才有价值,金子也是如此,我没必要真的弄到金子,只需要让它流进教会就可以了。”
素心貌似来了兴致,她好奇道。
“还挺像那么回事,那你倒是说说,准备怎么办?”
西蒙握住银剑,嘴里念叨起晦涩的圣歌。
那是编织成一首首短曲的叙事诗,描述着尊贵神灵们的生平,借助这种方式,天辉的力量,名为“奇迹”的存在,便会回应颂唱之人。
他的左手闪耀着阳光般的光辉。随后轻抚剑刃,淡淡的白色光晕就覆盖在了剑身之上。
素心对此颇为感兴趣,她问道。
“挺奇妙的灵能使用方式,这就是“奇迹”吗?和“魔法”倒是区别很大呢。”
西蒙解释道。
“奇迹——武器祝福,教堂骑士们才准许被授予的奇迹,经过奇迹祝福的兵器,锋利异常,坚固无比,相应的,价格也很高昂。”
他从火炉里掏出一柄烧火棍,丢给素心道。
“我的剑是特殊的合金剑,亲和力很高,但要祝福寻常兵器,以我这三脚猫的奇迹水平就办不到了。所以,你的魔法,能模仿这种技术吗?”
素心随后一挥,一柄淡蓝色的半透明大剑突然显现,横扫而来,西蒙架剑格挡,巨大的冲力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他惊讶道。
“这是魔法?!!!”
只此一击,大剑就消失无踪了,素心得意道。
“我说了,魔法是杀人的伎俩,方才那招是很基础的“快剑横扫”,无须法杖,可以出其不意,瞬间发动。我是没办法永久增幅武器啦,不过,将刚才的魔力大剑贴合在实体剑刃上,就可以达到你那“奇迹”相似的效果,但,没办法长时间维持。”
说着,她握住烧火棍,和奇迹相似的淡蓝色光芒再其上浮现。素心朝着桌角一挥,锈蚀不堪的烧火棍,却轻而易举地消掉了桌子一角。
西蒙确认道。
“具体能维持多久?”
“从日出到日落,大致就是极限了,魔力是灵魂的力量,离开身体后,不借助特殊材料,很难维持的。”
西蒙带着一脸的坏笑道。
“足够,不,甚至可以说,完美~能永久维持反而坏事。”
素心不解道。
“你在计划什么?笑得和你杀我时一样欠揍。”
西蒙收起银剑道。
“我们的故事是从背叛开始的,那故事的第二章,就以“欺骗”为主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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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埋骨地,异乡人只有被当骨头啃的份。”
来往帝国与北方联盟的商人们,总是这样告诉内陆的同行,在他们的描述里,那里是个阴森幽暗,恐怖事物汇聚的温床。
和阴暗的名字不同,埋骨地并非可怕的墓园,反倒是个热闹的贸易重镇,作为帝国出境前最后的城镇,埋骨地就不可能冷清到哪儿去。
在一千多年前,前朝的神皇弗兰,最后一次远征北陆,就折戟于此地。
数十万精锐在极北之地丧生,奥德里克神国的辉煌历史,也走到了尽头,从此一蹶不振,直至被开国大帝阿拉贡与初代教宗拉法尔拉下王座。
直到现在,随便一铲子下去都很容易挖到风化的骸骨,埋骨地之名就由此而来。
奥斯里克鞭长莫及,北方联盟无权干涉,埋骨地虽归属帝国,可这山高皇帝远,无论是皇族的荣耀,还是教宗的神威,都无法企及此处。
拳头大的,会被金子多的雇拳头更大的杀掉。
金子多的,某天走在路上说不准就被某个拳头大的打碎了脑袋。
这里全无道理可讲,无论你是富甲一方的大商,抑或是身份尊贵的少爷小姐,在埋骨地都得小心点。
说不准某个路边屠夫就是消失多年的剑豪,一把破旧菜刀就能屠你满门。
风雨楼那个年老色衰的老鸨,兴许一封书信就从帝都叫来一队家族骑士,把不识抬举的家伙在门口剁成碎末。
埋骨地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是活着的。
恩诺·卡德是埋骨地的大人物之一。
他本是宝石平原的一介马夫,三十年前跟随家族商团来到埋骨地,就再没离开过。
如今,恩诺把控着最大的“兽灵”贸易线,组织猎人进入山林抓捕这些美丽可爱的小家伙,然后再利用自己在宝石平原的人脉,把她们卖到帝都的黑市。
巨大的财富加上私人武装,令恩诺这不过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埋骨地站住脚步。
能在此处称王称霸的人很少,恩诺绝对是其中一个。
今天有一批新货准备运走,恩诺起了个大早亲自验货,搞定生意上的事后,来到他最中意的小饭馆,叫了一大碗大豆炖肉,看上去只是个普通胖大叔,慈眉善目,时不时和店家的孩子们开开玩笑。
偶尔享受下平静的生活,也是一大乐事,就在恩诺觉得岁月静好之时,身边的食客忽然议论道。
“楼下那人不是骗子西尔弗吗?还真是人小鬼大,天辉的人都敢骗?”
“说是天辉,也只是一个下级教堂骑士,驻守北境边陲小村的骑士,和农民也就一身行头的差别,你看那小子,被骗了还得说谢谢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还有拍手叫好的。
骗子西尔弗臭名远扬,但他也是埋骨地的人,比起自家兄弟,大家更讨厌天辉。
阳光的确有照不到的地方,教会的势力,难以踏入埋骨地半步。
恩诺也饶有兴致地趴在窗台张望着。
楼下,一个穿着考究,宛若贵族执事的少年,正拿着一枚玻璃伪造的水晶石,对着一个年轻骑士侃侃而谈。
少年正是骗子西尔弗,是个英俊帅气的小男生,外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帝都贵人的样子。
他的说辞从未变过,无非就是没用盘缠回家,贱卖家传宝石,改日必有重谢。
往来埋骨地最多的不是商团,而是整个北境和北方联盟边塞的农夫,牧民,种植户们,这些乡下人经常被他哄得晕头转向。
不过,胆敢对圣职出手,还是头一遭。
而且,比起西尔弗,圣职会出现在埋骨地,才是更罕见的事。
只见那年轻骑士眉清目秀,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胡须都还很稀疏,罕见的黑发黑瞳,一脸田埂老农般,质朴憨厚的笑容。
说白了,标准的乡下骑士,肥羊一头。
他牵着一条老耗牛,托着一口大箱子,身边跟着一个身形窈窕的乡村少女,厚厚绒帽搭在脑袋上,看不清容貌。
无论人还是牛,都堆满了白雪,看样子是从星坠谷那边一路赶来的。
这憨批骑士被西尔弗骗走了一大堆铜板,想来也应该是他半年的工钱,完事儿还腼腆地挠头傻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锃亮无比。
西尔弗这骗子还不忘唏嘘两句,他们三人就在楼下,倒是能听得清楚。
“骑士阁下可是埋骨地的贵客,此来何意?莫非是传达辉耀女神的教义的?”
憨批骑士有些尴尬道。
“不不不,我哪儿懂什么教义不教义,混口饭吃……今年欠收,牧区也没余粮了,神父让我找些不用的不用的兵刃拉来卖掉。咱们牧区就我一个骑士,上面主教配发的武器都是几十人的规模,堆仓库里都锈蚀大半了,压根用不上啊。”
“哦?那还真是糟糕,骑士阁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为你引荐一位铁匠,想来他会感兴趣。”
“那可太好了,我和妹妹都饿坏了,能快些换点金子就在好不过!”
西尔弗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时,一声呵斥却传了过来。
“好你个骗子西尔弗!圣职大人们你也敢骗!还不快滚!”
来人正是恩诺,他听到一半后就火急火燎地冲了下来。
见来者是自己惹不起的恩诺大叔,西尔弗赶紧开溜,憨批骑士真如大家所言,被骗了还不忘冲他挥手道。
“谢谢啊!”
恩诺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道。
“小骑士,那家伙是个骗子!他压根不是什么贵族,就一埋骨地的孤儿,给你的就块不值钱的玻璃!”
憨批骑士先是一愣,随后笑道。
“也没事儿,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能帮帮他也好,嘿嘿嘿。”
恩诺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诧异道。
“帮他?他是骗子啊!骗子,你懂骗子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骗了我,就有另外一个人避开了他,不失为一件好事,而且。”
憨批骑士把紫玻璃塞到身边少女的帽檐里道。
“我妹妹喜欢紫色,就当送给她作生日礼物。”
那少女细声细气地嘀咕了声谢谢,全程埋着头,怯生生的,看来相当怕生,一直躲在骑士的身后。
恩诺算是彻底服气了。
圣职老爷们黑起来那是比商人还有肮脏不堪的,眼前这傻大个骑士才是真正的圣人啊。
不过,很可惜,他恩诺不是圣人,是个商人。这憨批骑士那么蠢,再好不过。
“小骑士,你叫什么名字啊?”
西蒙见他上钩,不动声色,继续展露憨厚老实的营业傻笑道。
“希格斯。”
“希格斯?像个女人的名字。”
“常有人这么说。”
“那希格斯骑士,你这批刀刃,准备如何处理?”
西蒙假装苦恼道。
“不知道呢,刚才那位先生说可以帮忙联系铁匠,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恩诺试探道。
“我也有做武器生意,能让我看看吗?”
“哦!那再好不过!”
西蒙麻利地从老牛身上把想在搬了下来,随后掀开盖板道。
“大叔你看看,这能换多少金子?”
木板打开的那一刻,恩诺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西尔弗骗人时,恩诺就注意到这骑士腰间的银剑是上等货色,隐约可见淡淡的光晕。
那是奇迹——武器祝福的力量,全世界只有教堂骑士这一个团体会使,祝福武器的性能极其优异,哪怕是帝国军队,都很少能用到。
一个驻守乡村的骑士,使用的武器必定是二流货色,最一流的武器应该被神父私吞了才对。
二流武器尚且如此,那仓库一同配发,无人问津的武器,能是寻常货色?
果不其然,虽然是普通的铁剑,比不上骑士腰间的银合金剑,可其上凝聚的光芒赫然就是武器祝福的光晕。
恩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注意后,才拔出一柄,冲着一旁的石梯挥砍。
没用用上半点灵纹,仅仅是随后一挥,就在石头上留下至光滑的切口。
毫无疑问,这里竟然是一堆货真价实的祝福武器!
他咳嗽两声道。
“希格斯阁下,您心里的报价是多少?”
眼前这傻骑士很好骗,但恩诺是个商人,不是骗子,深知定价的重要性,让这憨憨感恩戴德地离开,才是长远之计。
西蒙纠结半天道。
“我真不太懂,神父之前也没看过这些刀剑,叫我随便处理了……5个金币?有5个金币的话,过冬就有着落了。
恩诺差点叫出来。
这批武器少说也值5000金币,能武装一整队猎人的尊贵祝福武器,放之四海都是令人眼馋的宝贝。
他深谙长远发展知道,装出一副洒脱样子道。
“哈哈哈,依我看,五十金币还是值的,神父有困难,我虽不是信徒,却也是邻居,就当我捐赠一笔。”
他冲街角的仆人怒了努嘴,不一会,对方就扛着一麻袋金子走了过来。
“这里是一千金币,和神父交个朋友吧。”
西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但他心里没用一丝一毫的波动。
不过,眼下他可不能镇静,必须装出一副吓傻掉的样子。
西蒙惊慌失措道。
“这这这这这!!!!这可不行!我们只收信徒的沐光税,不不不,不能随意收受捐赠,违反教……”
恩诺大笑起来,他真想不到世上真有如此纯净如水的圣职,质朴憨厚到他都有些心疼了。
“你带回去给神父,他若不收,就送还给我,可以吗?”
西蒙有些纠结。
“我……我……”
恩诺和善地伸出胖胖的大手,如长辈般替一旁全程不语的素心掸掉帽子上的雪花道。
“你妹妹喜欢紫色,小姑娘过生,送块玻璃也太寒酸了,你只需要拿十多枚金币就能买到一块不错的紫水晶,你是苦修的圣职,可别让心爱的妹妹受穷了啊。”
恩诺是做“兽灵”走私贩卖的,太了解如何和小姑娘们打交道了。
再被卖到贵族手中称为禁脔前,兽灵小丫头们,都觉得恩诺是个慈祥的胖叔叔呢。
果然,少女拉了拉骑士的衣角,轻声道。
“哥……我……我想要……真正的水晶,,好不好。”
西蒙一脸的为难,随后咬牙道。
“您的大恩我记下了,我会把金子带回去,倘若神父推脱,我会……”
恩诺不耐烦道。
“好了好了,天冷,快回去吧孩子。”
他心中冷笑,神父推脱?这些烂到骨子里的神棍,还能推脱吗?
不过,这也是双赢的事,他大赚特赚,心情正好,想起那神父也觉得可爱了几分。
至于神父为何不清楚仓库武器的质量?谁在乎呢?这帮边区神棍偷奸耍滑,兴许从来没去仓库看过吧。
“一千金币,按照先前说好的,100归我,400拿去给希斯塔修女交差,剩余的500金,村长您看看村里的大家需要些什么。”
西蒙将一大袋金子从老牛身上取下,洒在众人面前,一小堆一小堆地分好。
不只是老村长,整个村落,所有人,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几枚金币,在大家认知里,铜板就是货币的代称。
老村长捂着胸口,喘了大半天气才回过劲来,他忧心道。
“西蒙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孙看待,你是圣职,可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啊!!”
素心靠在老牛身上没言语,却也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偷鸡摸狗?这混蛋手里不知有多少人命,如此贫困的北境边陲,全都是靠西蒙抢夺走私商团,才能度过一个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名为圣职,却身负血债,可一切又是为了守护这些善良朴实的村民。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难以说清他们的好坏,不过生在皇族,从小沐浴在父亲的荣耀和尊严下的素心,依旧从内心反感西蒙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
西蒙倒是全然不在乎素心的笑声,他抓住老村长的肩膀,正儿八经地道。
“老爷子,您就放宽心吧,这金子来路正当,做买卖换来的,我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我何曾让村子犯过难?”
老村长摆手道。
“当然没用,当然没用,你一直都是大家真正的守护者,我这老骨头才是最不中用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物条件信任你,不过咱们村都是些没文化,没见过市面的人,这么多金子我除了买粮食外也想不到别的用途,就藏在村子正中那口枯井吧,具体如何使用,你来定夺。”
其他村民也没什么意见,西蒙本就是村里收养的孩子,知根知底,因天资卓绝,被神父招为圣职后,年年都为村子补足余粮,是村里的大恩人,大家都服他。
西蒙却压低声线道。
“这么多金子放井里,恐不安全,我把村里的大家都视作亲人,可人心隔肚皮,见财忘义之辈只怕会觊觎呢。”
老村长却只是摇头,连说不会不会,可西蒙却坚持道。
“重金之下,不可不防,老爷子你非得给我个承诺不可。”
“你想我怎么做?”
西蒙回答道。
“这是咱们村子的共有财产,若有私自盗窃者,就是村子的敌人,将其放逐吧。”
老村长面有难色,可见西蒙如此认真,也无奈道。
“好吧,依你所言,若真有如此大胆忘本之辈,也该被赶出村子。”
西蒙笑道。
“如此甚好,此事就你我知晓,不用广而告之,今天过后我会出趟远门,待我回来时,再告诉大家怎么使用这些金子。”
将金子藏好后,西蒙就在村口等着希斯塔,到点后,这鸡贼的女人果然没用亲自露面,而是叫了个手下,说是来收玉米饼干的。
西蒙心领神会,将400金币装好交托,对方验货后就骑马离开。
又等了很久,一直到月上中天之时,西蒙就牵着自己的老牛,带着素心出发了。
他牵着牛,牛驮着姑娘,姑娘回头看着不断远去的小山村,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心长这么大,跟着父亲骑过不少马,这牦牛还是头一次骑,她好奇地捏着老牛背上的绒毛,一边说道。
“你还真是擅长下三滥的事情,不只是抢劫,骗人也一套一套的,再给我来一个呗?那个憨憨的笑容。”
西蒙却道。
“没什么擅长不擅长,诈骗就是合理利用情报差的生意,不贪图小便宜的人就不会被骗,错误不在骗子,而在被骗的人。”
“话虽如此,这世间哪有不贪图利益之人?上至皇帝,下到乞丐,都难逃一个贪念。”
“没错啊,所以这世界上没用骗不了的人。兵不血刃才是上策,我很讨厌打架的。”
“呵呵,讲起歪门邪道,你就满口名言警句?不过,那恩诺看着也是一方豪强,竟然那么容易上当。”
西蒙笑道。
“他上当是必然的。其一,奇迹是天辉教会的特权,寻常人难以企及,是高贵稀罕的力量。他只知武器祝福这个奇迹,却不知细节。其二,如今这年代,根本没有魔法的概念,那种效果在恩诺看来,就是百分百的奇迹。其三。”
他指了指自己道。
“我故意在他面前被西尔弗骗一次,就给他留下了一个憨批土鳖的印象,而最后击溃他所有怀疑的,却是你哦。”
素心疑惑道。
“我,何意啊?”
“孤家寡人最容易遭到怀疑的,无论做生意,还是谈合作,大家都愿意与有家室的人相处。有牵挂之人,就会有所忌惮,也便于追根溯源,我带着你这么一个“妹妹”,又反复提到你生日的事,喜欢自色的事,这些生活化的要素,会淡化他心中的猜忌。”
“哈哈,想不到,骗人还有这么大学问。”
“骗术可是帝王之术,你老爹当年会在北境惨败,就是不会骗人,这才葬送国运……”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锐利的蓝色气浪贴着西蒙的额发而过,将那一撮头发瞬间摧毁后,将路边的大树轰出一个大洞。
西蒙故障叫好道。
“漂亮!这招叫什么?”
素心冷冷道。
“灵魂短箭,同样无须法杖,可瞬间释放,极限速度三秒就能打出五发,对金属盔甲效果一般,但足以打穿人体。”
“哇哦,比起奇迹,魔法还真是恐怖的伎俩。”
“你最好对我父皇放尊重点,一心人誓约下,拼着两败俱伤,我也要让你吃点苦头。”
“哼,真是个没幽默感的女人,若不是这副爹妈给的好皮囊,我真怀疑你能不能嫁出去。”
西蒙拍了拍老牛,让它放缓步伐,接着拔出了银剑。
素心见他如此,疑惑道。
“怎么了?还想和我动手?”
“作为神皇,我对臣子可是很友善的……就快到教堂了,算下来,恩诺的人马也该来了。”
素心看了看月亮,恍然大悟道。
“魔力的持续时间结束,恩诺发现自己上当了!”
西蒙笑得无比灿烂道。
“剑是教会仓库拿的,金子是要带给神父的,我留的是希斯塔的名字,而此刻金子也恰好在她手里。你猜猜看,对教会一向没有敬畏心,穷凶极恶的埋骨地大鳄,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素心在牛背上想了一会儿道。
“埋骨地是边境贸易重镇,恩诺是道上的大人物。而你们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小教堂。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何况一个小小的教堂。”
西蒙附和道。
“教宗的势力是很大没错,可身在帝都的他,犯得着不远万里,替一个边塞教堂出气吗?”
“恐怕连知道这件事都难,没人会上报。”
“换做是你,你怎么做?”
“抄家伙,找神父理论。要他交出金币。”
西蒙笑道。
“可神父没金子。”
素心道。
“恩诺会说被一个叫希斯塔的人带回的。”
“希斯塔刚回来,手里还真有金子。”
“她贪生怕死,会把金子交出。”
“然而,恩诺给的是1000金币,她却只能给出400。”
素心听到这儿,忍不住拍手道。
“恩诺会觉得神父和希斯塔一起在骗他!”
西蒙打了个响指道。
“在埋骨地,异乡人只有被啃食骨头的份,无论贵族还是教廷,胆敢骗恩诺的钱,都要把命留下。”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教堂,刀剑相碰的声音,拼杀的嘶吼,无辜者的哭喊,越发清晰了起来。
小教堂除了神父,修女,和一些司祭,加上西蒙这个骑士外,就再无其他圣职,大部分都是普通信徒,和教会义工,人数固然不少,可负责打架的就骑士一人。
面对恩诺这样的江湖恶霸,他们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素心问道。
“可不管如何,杀死圣职是重罪,恩诺犯得着如此冒险吗?”
西蒙道。
“恩诺不傻,真把神父砍了,对他没半毛钱好处,他的目的是拿回金子,挽回颜面,大概率会把圣职抓起来盘问。”
“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也给不出剩余的金子,双方对质,迟早会把你查出来的。”
西蒙握住银剑,朝着前方虚刺一剑,笑着道。
“死人是不会泄漏秘密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样东西需要找神父讨要~”
————……——……——……——……——……
霍顿神父在这帝国最北的小教堂任职大半辈子了。
从神学院毕业后,毫无人脉的他被发配到了这极北严寒之地,最初的几年熬过去后,霍顿神父意外发现,此地还真没想象中那么差。
远离帝都的北境,虽然条件严苛,却也缺乏监督,连行省总督都懒得管的星坠谷,他这小小教堂俨然是此地绝对的权威。
没有宝石平原精酿的葡萄酒,大麦酒却应有尽有。没有各种名贵食材,可牛羊肉却也从来不缺。
比起在帝都苦修的同僚,他这土皇帝反倒是逍遥自在了三十多年。
今天,霍顿神父正躺在自己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吃着刚从附近村落搜刮来的鲜奶酪,享受着两个农家少女的侍奉。
两个姑娘满脸的不情愿,却也不敢表露丝毫厌恶和不满。
在这皇权,神权,都难以覆盖的极北之地,眼前这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却是主宰她们各自村落命脉的存在。
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悠然自得的生活,令霍顿神父相当满意。
可谁知,就在他享受生活的当口,一帮披甲持盾的悍匪,就这么杀了上来。
霍顿神父是星坠谷的土皇帝,但他三十年来从未踏足过埋骨地。
那阴暗复杂的小镇是个魔窟,霍顿神父还是有自知之明,从不敢招惹埋骨地的亡命徒们。
被这么几十号人一围,霍顿胆都快被下破了,连滚带爬地跑到恩诺面前,平日的神气荡然无存,战战兢兢地询问对方的来意。
谁知对方开口就要1000金币!如此重金,常年搜刮民脂民膏的神父也未曾见过,被吓得魂不附体,还当对方是来抢劫的。
细问之下才问出“希斯塔”的名字。
这年轻修女本是附近村妇,是霍顿神父的情妇,靠着这层关系才当上圣职,眼下性命攸关,神父想都没想就叫人把修女五花大绑给抓了过来。
希斯塔也被这帮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就把西蒙给的400金币交了出去。
恩诺一看,的确是自己的金子,可足足少了600,令他勃然大怒,只当是这帮圣职死不悔改,捉弄自己,拔刀就砍掉了修女整个左臂。
鲜血四溅,修女当场晕死了过去,惊恐的神父和昏迷的修女,还有其他众多迷惑的司祭,全都被恩诺关进了教堂,扬言在交出金子前,每隔一刻钟就砍掉一人的手脚。
霍顿神父完全失了分寸。
他不懂这帮强盗究竟是何来意,也不知希斯塔修女的400金币从何得来。
他明明答应,可以把教会里所有财物交出,对方却浑不在意,咬死了他私藏了剩余600金币。
霍顿神父五十多岁了,第一次诚心诚意向原初之光祈祷,眼下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从哪里去凭空找出六百金币呢?!
但恩诺说到做到,时间一道,立刻就提着锯齿大刀走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锯掉了一个司祭的右臂。
那血腥的画面和司祭的惨叫,是如此恐怖瘆人,这帮圣职哪里见过埋骨地的手段,当场就晕过去了好几个。
神父更是彻底绝望,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地跪地求饶,可这反而令恩诺更为恼怒,顺手就砍了他的一只耳朵道。
“好你个老神棍,死到临头还TM敢骗老子!”
神父捂着伤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全然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帮暴徒。
恩诺拿起刚割掉的耳朵,混着血就塞进了嘴里嚼碎吞下道。
“在等一刻钟,让我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
恩诺出去后,教堂内一片沉寂,被砍手看脚的圣职早就晕过去了,不知生死,神父本人也疼得快失去意识。
这时,女神像背后的花窗却传来的响动。
先是一块,接着是一整片,一个蒙面的窈窕少女用短剑撬开了花窗,偷偷跃进了教堂。
和血腥味浓重的教堂相比,女孩身上带着一股蔷薇般的花香,从女神像后出现的她,如今在神父眼里简直就是真正的女神。
她垫着脚尖凑到神父面前道。
“霍顿神父?”
神父连连点头道。
“你是?”
女孩轻声道。
“我是西蒙大人的同乡,骑士大人他会想法突围,很快就会来救您,还请忍耐。”
霍顿一只不太喜欢西蒙,那个年轻骑士天赋出众,但不太听话,霍顿很早就把教堂唯一的骑士发配到星坠谷那边最穷的村子去。
可现在,西蒙简直是他的救星,他连声道。
“那可太好了,西蒙武艺高强,定能击溃这帮悍匪!”
蒙面女孩,或着说素心,在心里轻笑。
西蒙的武艺是不错,即使在素心记忆中的皇家护卫中,单论出剑之快,也是顶尖的骑士。
可他到底是山野村夫,没有经受正儿八经的训练,三脚猫的奇迹,灵纹,气焰,也一概不通,打三个,打五个,打十个?或许还有点希望。
打五十多人?那是要西蒙死啊。
不过,她也没必要担心这个,西蒙拜托她潜入是有别的任务。
素心解释道。
“请放心,骑士大人很快就会动手。不过,对方是埋骨地的豪强,就算今天击退了他们,改日也会有更多恶徒来寻仇,不是长远之计。”
霍顿神父惊恐道。
“那那那那那!!!!那我们还是逃吧?去村子里抢两匹快马,让西蒙带我逃走!”
素心劝阻道。
“圣职擅离职守,也是死罪一条。骑士大人想请神父您【血】书一封汇报信交给我,我快马加鞭赶去行省总府,请牧区主教派遣教堂骑士们增援,只要骑士团抵达,就代表天辉的神威抵达,足以威慑恶徒,永保神父安全。”
霍顿一听,也觉得极好。
经此遭遇,他说什么也要把西蒙留在身边,不止如此,还有理由找主教要一队教堂骑士。
有一队骑士在的话,他作威作福的底气就更足了。
神父当即找来羊皮卷,沾着伤口的鲜血,开始书写,趁着他写信的空当,素心慢慢靠到了希斯塔修女身边。
魔法是灵魂的力量,作为优秀的魔法师,素心能探知一个人灵魂的状态。
所以,她很清楚希斯塔是在装晕,知晓真相的她,恐怕是想当面对恩诺供出西蒙,以自保。
不过,装晕已经失去意义了,素心来此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这个。
她食指轻点,最低出力的灵魂短箭无声无息地没入她的后脑,希斯塔浑身一颤,就这么没了生气。
修女死了,神父也开始写信,素心的任务完成,她再度释放灵魂短箭,从窗外发出,击中了远处的树梢。
那是两人约定的信号,看到树梢落下后,西蒙将老牛绑在树下,迈步走向了教堂的大门。
他漆黑的发丝间,隐约可见点点火星,嘴里念叨着。
“虽说是杀手锏,但所谓人类王者的火焰,究竟有几分斤两,就让我亲自测试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