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伤在,樱宛指的那个位置。
顾玄卿从小顾子手中接过茶盏,目光紧盯着他:“你头上的伤……”
贺兆行漫不经心接口,“被母后宫里铜雀烛台给砸的。”
他看向小顾子,“抬头。”
小顾子抖得不行,面前抬起头来,嘴唇都骇得没了血色。
贺兆行向顾玄卿:“认得他吗?”
顾玄卿目光在小顾子脸上转了一圈,转回来还是看定了贺兆行。
贺兆行向小顾子:“瞧,都是一同从小儿进宫当太监的,一样都是姓顾,人家都熬到东厂督主了,你呢?”
太子一脸怜悯似的微微皱眉,“小顾子,你这样没出息,可怎么办好?”
小顾子哆嗦的嘴唇里,挤出破碎的一句话:“奴婢自是……自是……只有忠心护主……”
“哈哈。”贺兆行温润一笑,“瞧你吓的,孤又不会吃了你,下去吧。”
偌大的宫室,只剩下了贺兆行、顾玄卿两人。
贺兆行拿起茶盏,用盖子拨着茶叶,漫不经心:“明日的宴席,顾兄可要赏光。”
顾玄卿:“我会来。”
贺兆行挑起唇角,“带上你夫人。”
那个小奶娘,挺好玩的……和他贺兆行见过的所有帝都贵女都不一样。一定,别有风味。
顾玄卿:“她不来。”
“嗯?”贺兆行动作一顿,“孤下的请柬,不是要你带女伴?”
“我……会携白家小姐一起赴宴。”
“白秋瞳?”贺兆行手中茶碗盖和茶杯碰撞出一声轻响,“怎么是她?”
顾玄卿黑沉的眼眸慢慢转向贺兆行,难以言喻的压力,“你为何不邀请她赴宴?”
贺兆行挑唇,“她……没劲。”
言下之意,竟是……樱宛有劲?
顾玄卿面色一沉,周身气场愈盛。
贺兆行被男人压得难受,忍着胸口憋闷感,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你这样看重白秋瞳,是……喜欢她?”
“住口。”顾玄卿语气淡漠,身周陡然压下来的气场,让贺兆行呼吸凝滞。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却还笑着,“既然哥哥你喜欢那女人,不如我们换……”
话未说完。
顾玄卿手中那只茶盏,当胸撞来。
在贺兆行眼中,那茶碗的速度极慢,里面的茶水一丝儿也没洒出来。
可就这么慢的速度,他躲不了!
太子目光一厉,扬手将自己手中的茶碗也丢了出去。
两只瓷器在半空中对撞。
贺兆行的那只,粉碎!
顾玄卿的那只在撞碎了太子茶碗后,直直撞向男人胸口。
“唔——”
贺兆行被撞得胸口气血一阵翻涌,险些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半晌。
太子手撑着桌子,直起身子,“顾兄,你身子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他脸上仍是温润笑意,似乎方才挨了一茶盏,痛到刺骨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顾玄卿心中厌恶,起身离去。
看着男人背影愈行愈远,贺兆行抬手擦去唇角沁出的血丝,跌坐回椅子上。
他从小就知道,顾玄卿是他的亲哥哥。
母后一日三遍地在他耳边叮嘱,你能坐上太子的宝座,都亏了你哥哥的牺牲。你欠他的,你要补偿他……
贺兆行脸上,笑意愈盛。从温润,慢慢转为暴戾。
母后爱他,父皇爱他,白秋瞳也爱他。
他都知道。
可他们爱的,是那个完美温润的大央太子。
要是他们知道了,他根本不完美……他们还会爱他吗?
“小顾子!”贺兆行扬声唤道,挑起眼角看向来人,“你还口口声声说他最宠爱你那妹妹,你瞧,孤的宴席他带来的都是旁的女人。你妹妹,当真可怜。”
下首,魏有亮瑟瑟发抖地埋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厂公府,入夜。
今日事多,顾玄卿回来得到底有些晚了。
顾炼打着灯笼,送他先去了含芳阁。远远地,男人就看到,那阁楼三层还亮着灯。
樱宛,是在等他?
在东宫惹的一腔子烦闷,到底烟消云散。
进门时,顾玄卿脚步些微缓了缓。
今日,他已是很累了,樱宛会不会又要缠着他喂……
心中有些纠结,脚步已是一刻不停地往楼上去。
行到二楼时,顾玄卿拍去了身上从外面携来的冷意,脱了大氅交给顾炼,才缓步上了三楼。
女孩果然在等他。
一照面,顾玄卿提着的心慢慢落下。
稍显幽暗的烛光下,樱宛看起来……很是正常,脸上一丝红晕也无。
甚至,有几分苍白。
身上也穿着鹅黄色的家常衣裳,扣子严严紧紧地从头系到尾。
屋子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本《香方十二种》还摊开在桌上。一旁,一只黄铜香炉里,一盘盘香静静燃着。
一切都安宁、静谧。
男人打量得这样细,樱宛有几分不自在,“玄卿哥哥,你累了吧?快坐下歇息一会儿。”
顾玄卿坐下。
紧接着樱宛就递过了一杯茶。
见男人还是打量着自己,樱宛凄然一笑,“放心吧。这茶……是干净的。”
茶水的温度透过细瓷薄薄的杯壁传递到男人手上,顾玄卿声音温和:“我知道。”
男人呷了口茶水,“是安神的茶饮,多谢你有心。”
樱宛的笑意有些牵强。
女孩坐在顾玄卿对面,“厂公,就算我求你喝我的东西,你也不会喝。是吗?”
顾玄卿似乎专注于手中的那盏茶,没有回答女孩。
可樱宛知道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砰砰的心跳,“那天,在东宫里,我……我吓坏了。”
男人动作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会倒在东宫,确实是吓坏了女孩。很对不起她。
“皇后她……责罚你了吧?”
樱宛笑了摇了摇头,“我不是怕皇后娘娘责罚,我是怕你……怕你真的不在了。”
“我很怕,这个世界上,从今以后就没有你。再也没有你。”
“厂公,我好怕。”
烛光下,女孩泪水盈盈。
顾玄卿一颗心忽地一下,像缺了一块什么……
他张了张嘴,终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男人扭身放下茶盏,向女孩一张小脸伸出手去。
樱宛背过身。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慢慢缩了回去。
女孩不想给男人看到她的眼泪,和愈发苍白的脸色。
小铃铛,好痛!
为了能在迷情香中保持清醒,她只能这样,忍着剧痛……
顾玄卿看着女孩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
樱宛:“我知道,对你来说,喝我的东西,那样……那样上不得台面。”
“会侮辱了你做人的品格。可是厂公,玄卿哥哥,我……”
一阵剧痛,樱宛痛得身子微微发颤,手指紧紧抓住身边桌沿。
“玄卿哥哥,我和我的家人……的命,都在你身上。”
“今天,你一定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