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春娘：“都是为了厂公您，我们也能理解。只是樱宛这丫头，到底太狠心了，什么都没给家里留下，连她随身带的玉佩，也没说给孩子留下当个念想……”
那玉佩，从那死丫头到他们老魏家起，就一刻不离地戴在身上，是块好玉。
要不是老太婆拦着，早揣到了自己兜里……
邓春娘现在还馋着……
还有那死丫头身上穿的衣裳、住的精巧院子，哪样不是好东西？
女人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全没注意，男人身上陡然升起的强大气场。
邓春娘瞬间一噎，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心里也慌。是说错什么了？
抬起头，正对上顾玄卿黑沉沉的目光。
邓春娘额上立时就见了冷汗，像草稞子里的地鼠被天上徘徊的雄鹰盯死，下一秒就要殒命……
女人掩在孩子襁褓下的手，下意识用力。
“哇！”小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邓春娘：“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下一刻。
顾玄卿：“去账房，领三百两。”
见邓春娘还愣愣的不动，满眼惊疑不定。男人又补了句，“给这孩子日常花用。”
一块馅大皮薄的喷香馅饼从天而降，差点把邓春娘砸晕了。
三百两啊！三百两，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女人抱着孩子一边鞠躬，一边就想奔着账房方向去，“这……是是是，谢谢厂公！”
男人解下腰间令牌，隔空扔到邓春娘怀里，“多在孩子吃喝上下功夫，不要买房子。”
等樱宛册封大典礼成，自然有分给她的公主府。
到时候，她就可以跟她喜欢的男人，还有孩子，生活在一起。
男人目光微沉，“我不会让这孩子没有娘亲……”
邓春娘接了令牌，早就欢天喜地地走远。没听到男人最后这句话。
那孩子的哭声，也一路飘远。
含芳阁，三楼。
男人到的时候，樱宛正在桌前，认真地研读那本《香方十二种》。
许是不惯拿笔，女孩瘦弱的肩膀微微端着，右手捏着毛笔，笔的另一端戳在自己粉嫩的脸颊上，正冥思苦想着什么。
顾玄卿看着欣慰。
“在做作业？”男人声音响起，吓了樱宛一跳。
女孩把自己抄写了一半的纸，慌乱地用书本盖住，眼神有些躲闪，“嗯……”
看她做贼心虚似的小表情，可爱得不行，顾玄卿心中郁气散了些许。
他瞥了一眼纸上露出的几个字，眉毛慢慢皱起。
樱宛心中一提，一双小手在袖子下攥在了一起。
他看到了什么？认出了迷情香的方子？
她那素未谋面的老师，说过此方阴损……
女孩脊背下意识地挺直，心里紧张得不行。
半晌，顾玄卿声音刻意放得柔和：“你的字……鬼画符一样。”
“啊？”女孩一张小嘴吃惊地长开，回头看向自己桌面。
好像确实是……丑了些……
樱宛小脸一红，“从前，没什么机会写字……”
顾玄卿：“我教你。”
说着，男人向樱宛桌前躬身，修长的指尖已是伸向书本下的那张宣纸。
眼看着，就要抽出来……
“厂公！”樱宛声音突然大了几分，她一双小手牢牢拉住男人袖子，往回扯了扯，“我、我今日还要做老师的作业，练字就……就改日吧……”
顾玄卿动作一顿，疑惑的神色在眸底一闪。
半晌，顾玄卿：“也好。”
看着顾玄卿坐回了自己位置，樱宛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顾玄卿：“我刚才，遇到了你娘。”
樱宛一愣。
邓春娘又来了？可却为什么没来见她？这来得也太频了些……
想着，眉宇间带出了几分不耐。
叫男人看在心里，心口微微一沉。果然是……不待见自己的孩子吗？
樱宛寻思了一会儿，“我娘大概是来找我，说我二哥的事。”
“你二哥？”
“嗯，他叫魏有亮。娘说，二哥有几日没回家了，家里人找不到，我那二嫂也急得很。我爹娘都是平头百姓，没有寻人的能耐，想央你给找一找。”
顾玄卿略一寻思，“可以。”
樱宛又交代了些魏有亮的相貌特点。亲人之间，平日里日日都见面，可樱宛也想不起魏有亮有什么旁人都没有的特点。
女孩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子，指了指头上，“他这里，可能还有个没好利索的伤疤。”樱宛脸上一红，“是……是前一阵子，让我用扁担给打的……”
“你打了他？”
樱宛心中一慌，“也没什么，不过是闹着玩……”
记好了魏有亮乏善可陈的相貌特点，顾玄卿立起身子，“今日还要入宫一趟，怕要回来得晚些。”
眼见着男人就要下楼，樱宛在身后喊到：“可……可一定要回来！”
今日，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她必须把自己的东西给男人喂进去！
顾玄卿人已是到了楼下，远远地应了一声，“好。”
东宫。
见顾玄卿来了，贺兆行满脸温润笑意，“顾兄，稀客！”
他手一挥，屏退从人，只留了个近身的太监伺候。
那太监顾玄卿瞅着脸生得很，身子也弓得很低，看不清楚脸上神情。
“是新来的，小顾子。”贺兆行笑眯眯的，说到“顾”字，声音拉得很长。
对弟弟这种无聊的恶趣味男人早司空见惯，根本不往心里去。
顾玄卿：“我来，是想问问殿下，灶神祭那天，可看到了我表妹，华月。”
“敢问厂公表妹长什么模样？”
顾玄卿大致描绘了几句。
贺兆行：“当真是个美人儿。可怎么问到孤这里来？”
“人不见了。”顾玄卿盯紧贺兆行，“敢问太子殿下，看见过没？”
“那还真可惜。那样的大美人，孤若是看见了，定要好好疼惜一番。”贺兆行脸上笑意愈深，“可惜了，没见着。”
贺兆行：“顾厂公的意思，是这人丢在我东宫了？”
顾玄卿黑沉的眸子盯在太子脸上，“最近，丢的人可有点多。”
“是吗？”贺兆行全不在意地笑笑，“小顾子，给你的本家亲戚上茶！”
小顾子头埋得更低，哆哆嗦嗦端上一盏茶来。
手抖得茶水几乎要洒出杯沿。
太子怎么会用这样不稳重之人？
顾玄卿眼神往小顾子脸上一瞥。瞧见他被汗浸湿了的额发掩映下，隐隐约约有块还未痊愈的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