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秋瞳身形一僵。
是自己听错了吗?顾玄卿怎么会?
白冬言刚想开言,被白落攥住手腕。
白落温声,“是啊秋瞳,你答应过我的。”
他看向白秋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严厉,“若你不肯,我只是据实汇报父亲母亲,让他们二老决断。”
“哥哥,你也……”白秋瞳身姿摇摇欲坠。
她看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樱宛,眼底恨恨。
正要蹲下身去。
门来传来一叠声的通报:“太子驾到!”
白秋瞳神色一变。
太子最是疼爱她,绝舍不得她受一个小奶娘的欺负!
脆弱的枯叶蝶般,跌跌撞撞扑棱着迎出门去,“太子哥哥!”
贺兆行唇角含笑,“秋瞳,你这是怎么了?”
白秋瞳手背用力地抹着眼角,“太子哥哥,大家、大家都误会了我,顾夫人还要逼我道歉……”
樱宛几乎快要被气笑了。白秋瞳这么一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她身上。
就算她不怕,可……顾玄卿呢?
自己这样,会不会连累了男人?毕竟,对面的可是当朝太子!
樱宛抿唇,正要解释。
顾玄卿向太子,“太子殿下,此事本就是白小姐做错了。怎么,我顾玄卿的夫人,当不起她一句道歉?”
白秋瞳声音软软,“太子哥哥,我怕。”
贺兆行全无动作。
太子的沉默让白秋瞳心底有点慌,只能解释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是我准备的吃食顾夫人不喜欢……”
顾玄卿:“她不喜欢,你便要强灌?白小姐,你素不喜欢烈酒,若我把这酒在席间灌到里肚子里,你可还会觉得这是小事?今日,别说是太子殿下在这,就是闹到坤宁宫、金銮殿上去,谁对谁错,是谁是非,也需说个清楚。”
顾玄卿腰身挺得笔直,直视贺兆行,“太子殿下,您说对吗?”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戾气宛若实质,将身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
常年上位者的威压,一时间甚至比之贺兆行都更胜一筹。
贺兆行强笑着,“顾兄,你说的也是……”
顾玄卿向白秋瞳:“白小姐,要么道歉,要么从今以后,你我二府,再无往来。”
花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白秋瞳白纱后面的脸白了又红,她用力摇了摇贺兆行手臂,颤抖着嘴唇,“太子哥哥,你要为我做主……”
“好,我便为你做主。”贺兆行温言安慰。
一旁,樱宛心口一滞。
有太子撑腰,白秋瞳自然什么都不会承认。
下一刻。
贺兆行向白秋瞳:“你便道歉吧。”
“什么?”白秋瞳几乎没控制住自己的尖叫。
她是不是听错了?
明明应该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的男人,居然让她给一个出身卑贱的奶娘道歉?
顾玄卿,贺兆行,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面纱后,白秋瞳流下难堪的泪水。
可她知道,太子一言意味着什么。
白秋瞳弯下膝盖,“顾夫人,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席间那样难为你,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
白秋瞳颤巍巍的尾音消弭在周围寂静的空气中。
樱宛:“万望白小姐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白秋瞳嘴角一垮,眼底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碍着太子的面子,白秋瞳:“是。”
太子带着白秋瞳归位。
顾玄卿向樱宛,低声,“心里可觉得舒服了些?”
离男人最近,樱宛能看清,顾玄卿脸色雪一样,全无血色。周身气场收敛,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倦意。
一双眼眸格外漆黑,倒映不出丝毫光亮。有些怕人。
女孩和男人并肩站着,一只小手撑着顾玄卿背心。
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他肌肤上的凉。
万万不可让太子察觉到顾玄卿身体有异。樱宛压低嗓音,“玄卿哥哥,你的身体?”
顾玄卿苍白的唇角一挑,“无妨。”
开宴。
白府后厨的手艺,满帝都都有名。
端到每个人面前的食物,都精致得不得了,看上去就十分可口。
似乎是为了消除刚才一番风波,在众人情绪上的影响,白落在席间十分活跃。
“我在蜀地为官三载,当地民风确与京城不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真淳朴……”
“是白兄治理有方。”太子举杯。
除顾玄卿外,众人都陪了一杯。
闵夙行也说起他镇守的边疆风物。
对那些只听过名字的地方,樱宛好奇得不得了。
可她已是嫁人的妇人了,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冷不丁,太子看向半晌不语的顾玄卿。
太子:“听说,前日顾夫人险些被宵小劫持,可有这事?”
一旁,沉寂了半晌的白秋瞳:“我也听说此事,说是……把顾夫人误认为是拾翠楼在逃的花娘?”
花娘,两个字一出。
齐胖子、小淑、马爷……一张张狰狞的、带血的脸,呼啸着猛地涌到樱宛眼前。
女孩脊背一紧,细细密密的冷汗,瞬间覆盖了肌肤。
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她不该害怕……
可下意识的紧张,还是让她裙下双腿猛地夹紧,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白秋瞳的声音还在继续,“说是,惹上了放印子钱的流氓?顾夫人,你怎会认识那种人?是……缺钱了?”
樱宛知道她该说话,该辩解。
不该让人把这样一顶大帽子,扣在脑袋上。
可她嘴唇一阵阵地发木,暗恨自己没用,此刻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男人攥着自己的手,微微松了松。
顾玄卿:“这是东厂负责的案子,二位是从哪里听说?”
他黑沉沉的眸子,貌似无意地转向太子,“那份放印子钱的马洪,临死前还都吵着背后有人,莫非是……”
太子喝酒的动作一僵,脸上又浮出一层温和的笑,“呵呵,辛苦顾厂公了,一定要严查、严查……”
顾玄卿又看向白秋瞳,目光似乎能直接透过她脸上的面纱,“白小姐为何三番两次,都对花娘如此感兴趣?”
白秋瞳呼吸一滞。
这话,她没法儿接。
白冬言急道:“姐姐才没有……”
白落一只酒杯重重落在白冬言面前,“喝你的酒。”
白秋瞳委委屈屈地看向白落,白落完全没看见一样,不与她对视。
酒过三巡。
白落离席,去张罗后面的节目。
白冬言急步跟上。
少年白皙的面孔,因为喝酒而有些发红,他好不容易赶上白落,伸手抓住哥哥衣角,“哥,你刚才干嘛不维护姐姐?我知道姐姐有些事,是做得不对,可她毕竟是我们白家人,怎好当着外人的面,那样下她的面子?呆会儿散席,她又该哭了。”
白落站住,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离开这三年,秋瞳怎么变成了这样。”
白冬言一默。
他日常里忙着读书、练武、追在闵夙行屁股后面跑,为数不多地在家里的时间,也是去陪着白夫人。
姐姐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还真不知道……
看着弟弟一脸清澈的愚蠢,白落恨铁不成钢,“你以为秋瞳做错的那些,都是小事?她作为白家唯一的嫡女,在场合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打死了也不能说,她都不知道。这般的仗势欺人,这般的没轻没重,今日只让她吃个不尴不尬的口头上的教训,已经是很好了。”
白落想了想,又对白冬言厉声道:“你以后,离你姐姐远着些。她们内宅交际这些事,原用不上你跟着掺和。”
白冬言从小就听哥哥的话,只能躬身答“是”。
白落沉吟了一会,“秋瞳的婚事,还得和娘商议……”
两人身后,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后。
换了身衣裳的白秋瞳,直起身子。
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身后,阿珠瑟瑟发抖。
听着白家兄弟脚步声远去,白秋瞳冷瞥向阿珠,“我让你做的事,你准备得如何?”
阿珠上下牙直打颤,“我……大小姐,我不行的……”
白秋瞳不耐烦地伸出三根手指,“你不做,他们三就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