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伤了樱宛？
男人背脊一寸寸绷紧。
下手这般没轻没重。他该死，他真该死！
樱宛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顾玄卿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在他脑海里，自己得了那样的腌臜病，自然是先走的那个。他给樱宛铺的路，完全够女孩带着家人，过上想要的生活。
可、可要是樱宛先走了呢？
这个冰冷可怕的想法，在男人胸臆间，激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瞬间，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
顾玄卿可悲地发现，樱宛要是死了，他……他也不想活下去了。
为何会如此？
来不及细想。
怀中的小人儿，发出了一声嘤咛，“嗯……玄卿？”
男人的心跳停了一瞬，马上疯狂加速！
“我在！”
顾玄卿握住樱宛小手。他大手颤抖着，想使力，又怕弄疼了怀里琉璃做的一般脆弱的小人儿。
男人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樱宛胸口微微一滞，觉得自己失败得不行。没了迷情香的帮忙，她什么都做不成。
男人不想要她。
口中泛起一丝苦涩，脸上强笑着，樱宛：“我没事，可能是身子，太敏感了些。”
女孩看向顾玄卿，一双原本应为倦怠而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玄卿哥哥，你怎么了？”
顾玄卿一愣。
樱宛柔软的小手，轻抚上男人脸颊，“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玄卿哥哥，你是不舒服吗？”
她一颗心揪紧，顾玄卿这不会是、不会是又发病了吧？
女孩一急，身子腾地坐起。起得猛了，一阵眩晕。
顾玄卿从床上拎起被子，把女孩身子裹入其中。隔着厚厚的被子，又把她抱入怀里。
樱宛浑身无力，被男人束缚着，连头都没力气抬。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顾玄卿下颌抵在樱宛顶心，轻轻蹭了蹭，像只温柔的大狗。
顾玄卿：“我没事。”
“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
樱宛一阵心虚。
男人从未骗过她，可她，一直都在骗他。若有朝一日，男人知道了，他早被她灌下去奶，还为了喂奶，在他身上用了那么下作、那么阴损的迷情香。
这般不择手段地把他拉入泥淖，他、他会恨死她的吧？
女孩身子轻轻一抖。
男人大手轻轻地把樱宛身子在床上放平，给她摆布好颈下软枕，细细地改好被子，确保女孩不老实的小手小脚，都挣脱不出。
顾玄卿：“你累了，睡吧。”
樱宛确实累了。刚才折腾一番，骨子里渗出来疲惫，可和心里的倦意比，却不值一提。
她没喂进去奶。只能等着明天，在温泉别宫。
放手一搏。
女孩真是累极，没一会儿，她浓密修长的睫毛垂下，沉浸入了梦乡。
她身边，男人借着窗外冷白的雪光，凝视着女孩睡脸。
顾玄卿第一次发现，樱宛那么瘦，藏在红色被子下的身体，窄窄的、薄薄的，看起来脆弱得不行。
偏偏她的身子，却异于常人的敏感。
顾玄卿不愿承认，可樱宛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那股诱人奶香，早就飘到了他心里。
想一直留在她身边，护着她……
下一刻。
睡梦中的女孩，挣扎着翻了个身。
对背着男人，一双细瘦的手臂，在略嫌沉重的被子里用力划动，终于还是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姿势看得男人有些好笑。
知道女孩是没有安全感，顾玄卿伸出手去，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后背。
就像，在哄睡一个小孩子。
在男人有节奏的轻拍下，女孩果然慢慢舒展了身体。
她紧闭着眼睛，小脸上浮起睡熟时特有的红润，一张小嘴轻启：
“小哥哥……你来了，小哥哥。”
声音温柔得出奇。
却像一把刀，直插入顾玄卿心肺。
说什么想要一直护着她。他眼前的女人，有自己奋不顾身也要去爱的人，还和他生下了孩子！
要护着她，护着她一辈子的人，也该是那个男人。
他顾玄卿，一个假太监，一个真身永远也见不得光的人，他哪里配？
薄唇边勾起一个清冷的笑，顾玄卿收回手去。
他早先对樱宛的安排，本没有错。等她大央公主的册封大殿过后，就让她搬出厂公府，用那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至于他自己……
顾玄卿脸上笑意愈深，愈冷。
他就先争取，活到那一天，护着樱宛顺顺利利坐上那个位置。
别无所求。
第二日，樱宛醒来时，男人已去了东厂。
临走留话给冬月，说自己下值得晚些，让樱宛准备好了，可先自行去温泉别宫。
一想到是白秋瞳和太子的年庚宴，樱宛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这两人，她一个都不太喜欢。
又想到自己今晚的任务，樱宛胸口一阵闷痛。
那迷情香怎么会没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着，女孩支开冬月，翻身下地，赤着脚跑到她的香炉旁查看。
紧接着，长长出了口气。
是昨晚自己太慌张了，男人守在这里，她竟忘了点燃。
幸好，迷情香尚可用。虽说温泉别宫必定人多手杂，可她难道还有旁的选择？
苦笑着，樱宛把香收进随身带着的小袋子里。
旁的衣物，都有冬月帮着搭理。刚过了午时，已经都装好了车，樱宛知道，她该动身了。
厂公府门口。
面对蔡扶，樱宛有些诧异地微微一礼，“蔡老师，您也要去？”
蔡扶积蓄并不少，出了掖庭宫，人生像是重新开始。
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置办了符合身份的服饰。此时，她一身深蓝色金蛛丝袄裙，头上只戴着一根银簪，样式简单，却通身的高雅贵气。走在外面，简直像个簪缨世家的掌家夫人。
樱宛几乎看得愣了，“蔡老师，您这一身，真得……”她想说好看，又觉得轻浮不妥，一时间竟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
蔡扶微笑，“老身上了年纪，才需这些身外之物来提提气。夫人尚年轻，穿什么、戴什么，都那样清丽动人。”
是一句客套话，樱宛却当真爱听。
不愧是顾玄卿为她选的礼仪老师，连普通的恭维，都那么自然，让听话的人心里觉得妥帖得不行。
可惜，蔡扶不愿教她。
似乎是看出樱宛心中所想，蔡扶的笑容更加温柔，让人如沐春风，“老身今日也得了温泉别宫的帖子，可随夫人同去。”
樱宛微笑，“太好了。”
女孩一派天真娇软，怎么看，也不像会用迷情香那种腌臜人。
蔡扶不禁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深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