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梦回故园
九皋王2025-07-02 18:562,037

浩渺苍穹之下,王润之的魂魄被一种奇异的力量越拉越长,即将被磨灭之际,她听到了朝云的哭诉招魂。

  她万千不舍的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苏迨、苏过,她更舍不得她的郎君苏轼。她爱他胜过爱自己。这一辈子,她来到世间,只是为了与他相遇。可她,还是晚来了一步,被王弗捷足先登了。

  可她离不开他,即便是他成了自己堂姐的丈夫,成了自己的姐夫,她已然爱着他。

  天可怜见,王弗早早的逝去了。她为他续弦,也心甘情愿。她爱他爱得痴迷,岁岁年年,粗茶淡饭,只要与他在一起,她都是万分欣喜的。

  如今,自己即将魂飞魄散,可她并不甘心,她想要拥有他。所以,她与命运抗争,强行将自己的魂魄向自己的躯体方向强拉,强拉。

  王润之的魂魄淡淡的、轻轻的在聚合,聚合。

  可是,她已经无力回天了。她的魂魄在来到她自己身体的天灵盖的位置时,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最终还是烟消云散了。

  “良人,良人……良人……”

  啵的一声,一切都是虚空。人世间,再也没有王润之了……

  失去以后总想再拥有。苏轼从来没有这么心痛过。失去了王润之,他万箭穿心!这是共患难的妻子啊!是她,陪伴着他度过了黄州那些个难熬的岁月。没有她,他或许早已经将这把老骨头扔下了黄州,还谈什么诗情画意,还谈什么报效国家,还谈什么酬知己?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润之就与自己天人永隔了。他好像嚎啕大哭,可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泪流满面都已经很过分了,更遑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王润之的丧失办完了,可苏轼心心念念的是她临终时的遗言。她笃信佛法,临终要用自己的一生的积蓄来换取几幅佛像,用来供奉,将自己的灵魂寄托在这上面。

  苏轼怎能推辞?他便邀请自己的好友李龙眠替王润之画了释迦文佛及十大弟子像。像成,将其供奉在京城。苏轼为此写了一首《释迦文佛颂》。“我愿世尊,足指按地。三千大千,净琉璃色。”在苏轼的眼中,释迦文佛能够度一切苦厄,包括自己的亡妻王润之。“其中众生,靡不解脱。如日出时,眠者皆作。”他写下自己胸中的之所想,更希望无边的佛法能够让王润之醒来,哪怕是夜夜入他的梦也好啊!“如雷震时,蛰者皆动。同证无上,永不退转。”

  还别说,或许是释迦文佛显灵了!在王润之去世后的第十天的凌晨时分,苏轼将要去早朝,梳洗完毕之后,发现天色尚早,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身体轻轻地飞了起来,飞过了崇山峻岭,向着自己的梦起的地方飞去,飞去……

  倏忽之间,玻璃江如练,纱縠行如豆,越来越近了,他竟然飞回到了眉山纱縠行的老宅之中了。

  阔别家乡又黄昏,近来难见是故人。唯有门前玻璃江,叮咚从古流到今。老宅!日思夜念的老宅!老宅,你又来了!不,老宅,我又回来了!子瞻我又回来了!

  庭前几尾竹沙沙响,在欢迎它的主人的到来。苏轼脚步轻轻,走进了老宅后面的蔬菜园。那蔬菜园中绿油油的,盛满这繁盛。苏轼在菜园中转了一圈,碧绿的菜畦将他拽回到了童年。那时候,他还是个满世界印脚印的少年。

  穿过这绿油油的菜园,他看到了他的祖父苏序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轼突然之间变小了,小到不能盈抱。他躺在乳母任采莲的怀中。小小的苏轼,眼珠儿黑黑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乳母。

  任采莲轻轻地都弄着他,小小的苏轼冲着任采莲咯咯地笑。

  “这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会笑……”任采莲不由得发出慨叹。

  “我的大孙子呢?我的大孙子在哪呢?”苏序声若洪钟,冲破潇潇竹林,向苏轼冲了过来。

  任采莲一听是老东家苏轼,不敢怠慢,急急忙忙抱着小小的苏轼迎了出来。

  “瞧瞧!瞧瞧我这孙子,水灵灵的,跟根儿葱似的。”

  “来,给爷爷笑一个。给爷爷啵一个,来,啵一个”苏序像个老顽童,在不停地逗弄着小小的苏轼。

  你还别说,小小的苏轼仿佛听懂了爷爷的话,他静静地看着爷爷,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

  “嘿,还真别说,这孩子灵着呢!不愧是我们苏家的种儿。种儿好,才会出好苗!”

  那小小的苏轼对爷爷的长长的胡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想要一把给他薅下来。不过,他毕竟形容尚小,显得有心无力了。

  “看把你能的,还没出月窠呢,就来薅爷爷的胡子。你这分明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苏序喷着酒嗝,笑声更加爽朗了!他已经喝醉了,竟然忘记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块牛肉。整个房间里弥漫着肉香,令人不由得嘴角流口水。

  这时,苏序突然醒悟过来,将一大块牛肉递了过来,“来,轼儿,吃一口牛肉。”

  小小的苏轼哪里能够听得懂爷爷的话,他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头的长胡子一动一动的,特别有趣,不免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孙子,你是个带把儿的爷们,是爷们就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才叫爷们呢!否则,你都对不起这站着撒尿的姿态!来,站起来,吃肉!”

  苏轼听不懂,也站不起来,就这么好奇地看着爷爷。

  “小玩意儿,你怎么不站起来?再不站起来,爷爷我可走了!”

  小小的苏轼依旧咯咯地笑着。

  “你笑什么?再不站起来,我可要真走了!”

  说罢,苏序真的转身走掉了。看着那一把胡子没了,苏轼撇了撇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苏序去而复返,“怎么?舍不得爷爷走?那爷爷就不走了。”

  苏轼闻言,竟然笑了。

  “嘿,你还真听懂了我说的话了!真是个聪明娃……”

  爷爷的声音还在耳畔,可转眼,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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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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