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咴——咴——咴——咴——
这头毛驴本已成神,却未曾想遭此劫难。它惊叫不已,第一时间知晓,是张果老捣的鬼。于是,它跌落的同时,硬生生的拽着张果老,想要把他一同拉到无底洞中去。
张果老在驴背上一踹,轻轻落在了院子中。
咴——咴——咴——咴——咴——
一阵惨叫,那头悲催的驴,没有了踪影。
这一幕,程夫人看得瞠目结舌。
“程夫人,我这坐骑惊扰到了你,还望多多海涵。”张果老致歉。
程夫人哪里当得起?她急忙还礼,“上仙言重了,这让我如何担待得起?”
程夫人突然间醒悟,自己这是舍本逐末。她跪倒在张果老脚下,连连磕头。
“请上仙施以援手,救救我家相公。”
“你家相公,我是没有本事救的。”张果老摇了摇头。
程夫人闻听此言,堆坐在地,“难道我家相公活不成了吗?”
她悲从中来,泪湿衣襟。天地茫茫,她无助,彷徨,迷茫。
天上的月也不解风情,冷冷地看着她,看着苏家。
“难道月亮也在笑话我吗?想我这么多年,这苦是白吃了。本以为相公改了,苦尽甘来,到头来却得到了一具尸首。”心中的程夫人对着现实中的程夫人互诉愁肠。
“上仙,我甘愿用我的命来换相公的命。求您救救他吧。”
“能救你丈夫的,唯有你儿。”
“他?他还是个吃奶的孩子……”
“钥匙我已经指给你了,结果如何,那就看你丈夫的造化了。”
言罢,张果老一挥手,那头驴从地底下钻出来,灰头土脸的。
咴——咴——咴——咴——咴——
那头驴瞅着程夫人,打着响鼻,在示威。
张果老身形飘落在驴背上,吧嗒吧嗒离开了苏家。
“上仙,请您明示,究竟如何救我家相公?”
“拴马桩下,神衣布相。”
“拴马桩下,神衣布相?究竟什么意思?”
“快去吧。你丈夫的那颗星摇摇欲坠,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张果老飘然而逝。
程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辰。那星偌大无朋,清辉凄冷,上下颠簸,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天幕上掉下来。
程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她急忙起身,想要去拴马桩看个究竟。
突然,那颗星坠落下来,砸向她的头。
“啊——完了完了,夫君——”
程夫人大喊,吓得扑倒在地。
她揉了揉眼睛,天光已经亮了。她醒了,原来是梦一场。
任采莲走进来,服侍她梳洗。
“夫人,该梳洗了。我来伺候老爷,您去眯一会儿吧。”任采莲扶起程夫人,说道。
程夫人还处在梦境之中,喃喃自语,“拴马桩下,神衣布相。拴马桩下,神衣布相。这到底什么意思?对啊,快叫管家,快叫管家。”
程夫人一拍大腿,急忙吩咐任采莲。
主仆二人次第走出门去,正逢管家。
“管家,快吩咐人到拴马桩下去看一看,有什么。”
“是,夫人。”
众人纷纷走到拴马桩下,仔细观瞧,什么也没有。
程夫人急了,“不可能,张果老托梦,不可能不灵验。”
“什么梦?”管家问道。
“张果老示意,全麻装下,神衣布相。”
“拴马桩下,神衣布相?”
“拴马桩下,神衣布相?”
“拴马桩下,神衣布相?”
…………
众人纷纷重复这句话,咀嚼这句话,一时间,拴马桩沸腾了。
“管家,快去取镐头来。”
仆人拎着镐头跑过来。
“给我刨!”程夫人命令道。
仆人哪敢怠慢?起劲刨。
突然,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一闪。
“慢点儿,慢点儿……”
仆人扔下镐头,小心翼翼地将坑中的土扒出来,那件金黄色的东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是公子的胎衣吗?”
“啊?”程夫人震惊不已。“是了,轼儿的胎盘就应该埋在这里。这么久了,竟然依旧完好?还呈现一片金黄色!”
“夫人,难道说神衣布相,指的就是……”
“上仙明示,毋庸怀疑。管家,赶快交代郎中,给老爷熬制灵药。”
管家捧着苏轼的胎盘,急匆匆地去请教郎中。
一个时辰之后,管家捧回了一小坛中药,给苏洵灌了下去。
大家静静地看着苏洵。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苏洵的气息依旧微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油尽灯枯。
大家越来越焦急,看来这药也不灵光,失望的情绪越来越浓,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苏洵坐起来,闭着眼睛,狂呕。
什么也吐不出来,苏洵扯着脖子干呕。一阵咳嗽之后,他两腿一蹬,没了气儿。
“夫君,夫君……”程夫人大恸,抱着苏洵痛哭不已。
一时气闷,昏死过去。众人七手八脚将程夫人拖走。
管家急忙指挥众人料理后事。一炷香的功夫,苏洵入殓。
程夫人醒来了,谁也劝解不住她。她来到灵前,拍打着棺材痛哭不已。
“相公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怎么就舍得扔下我们孤儿寡母?你一走了之,留下我们娘仨,让我们怎么活啊?这辈子,嫁给你,还没享过一天的福呢。本想你改了,学好了,从此跟你吃香的喝辣的,谁成想你却一走了之了!”
“夫人,节哀吧。”管家垂手而立。
“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身体要紧。老爷他已经去了,小公子还小,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任采莲一边哭泣,一边搀扶着程夫人。
下人们烧着纸钱。灵前的长明灯欢快地跳跃。
程夫人哪里能听得进去劝解?她挣脱任采莲的束缚,全然不顾及大家闺秀的体面。她依旧拍打着棺材,声音沙哑。
“相公啊,你对不起我。活着的时候,你对这个家不管不顾。里里外外,只有我一个人去操持。如今你去了,把这个烂摊子彻底交给了我。自从嫁给你们苏家,我没有享一天的福。但我忍着,只因为我觉得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谁成想,你却这么绝情,这么无情,为了你所谓的江湖义气,往自己的身上捅刀子。你……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苏洵啊,你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悲痛欲绝,她直呼其名。
她狠狠地拍打着棺材,啪啪作响。
她也累了,乏了,堆坐在棺材旁,一张一张地烧纸钱。火光明灭,纸钱在风中打转。
“哼,咳,咳……”
“什么声音?”程夫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问道。
众人骇然,向棺材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