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打起帘子,温玉娇走过门口那香炉时,状似无意地朝香炉中瞥了一眼。
香炉上方升起一缕白烟,只是香味已经换成了陆晏原本常用的檀香。
她心领神会。
陆晏大概是怕她介意,在她回来之前找人将里面那半粒香丸丢掉了。
温玉娇拢了拢披风,默默走进来,看了一眼满桌的佳肴,不知为何,一点胃口都没有。
“快坐下吃吧。”陆晏见她进来,连忙放下书卷,起身拉着她走到桌案前的太师椅上坐下,“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酸甜菜。”
中午已经在傅家大吃了一顿,再加上心里有事,温玉娇的胃口就不怎么好,看到满桌的美食都无动于衷。
她忽然怀念起从前在东宫,和方嬷嬷、绿珠和梅儿一起围炉而坐的时候,心中感叹,这么多好吃的,若是梅儿在就好了。
这两年陆晏对她嘘寒问暖,差点就将她那颗冷却的心温暖了起来。
这男人动情时,“娇娇”“娇娇”叫个不停,也难免不动心。
只是心一动,就常常觉得心口又凉又疼,好像漏了风似的。
“妾身没什么胃口,”温玉娇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笑问道:“风牧尘和常忠呢?这一路上他们两人也辛苦了,不如请他们进来一同用晚膳?”
人多些,热闹些,或许心会暖和点。
陆晏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道:“春烟说要找人帮忙收拾箱笼,风牧尘方才去给她帮忙去了,应是留在那边用晚膳了。
此话一出,站在温玉娇身后的葫芦瞬时变了脸色。
春烟才来鹭丘十几天,哪有几件东西?还要找人帮忙收拾箱笼?
之前风牧尘就看上了春泥,和那个西域女人不清不楚的,如今才刚到鹭丘,怎么又被春烟给缠上了?
葫芦望着门外的冷雨,忽觉一阵闹心。
温玉娇安抚地拍拍葫芦的手臂,又朝陆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妾身方才已经选好了院子,派人租了下来,明日就让春烟搬出去住吧。”
这女人留在神策军营中,成天勾三搭四的,只怕军心不稳。
“嗯,”陆晏点了点头,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拍拍她的后脑勺道,“你尝尝这人参鸡汤,补身子的。”
“常忠呢?”温玉娇接过鸡汤,左右看了一眼,又问了一句。
“别提了,”陆晏冷肃地蹙眉道,“自从进了鹭丘城,那个常忠就跟成书说了一句什么‘习惯了独来独往’,接着就失踪了。也不知道来给本王行个礼,真是没规矩!”
“罢了罢了,”温玉娇低头喝了一口汤,帮着打圆场道,“常忠一向是这样,原来跟着常心悦的时候不也是自己在外边住着吗?就不管他了。”
常忠怕陆晏,就像老鼠怕猫,从前只要听说陆晏回王府,常忠便会出去躲着,都养成习惯了。
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温玉娇也不想深究,反正左右不过是为了常心悦,人都死了,不说也罢。
两人各怀心事地坐着,没说几句话,用完了晚膳。
温玉娇没有胃口,连带着对陆晏也有些冷淡,虽然极力挤出笑容给他,可陆晏总觉她笑的勉强,好像那笑容里能掉出冰碴子。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只想着给她暖暖身子或许就好了。
陆晏朝成书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招呼了几名军士进来收拾了桌案,又急忙退了出去。
陆晏这才拉着温玉娇的手,发现她的手也很凉:“你这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不如好好洗洗,再换身衣裳早些休息吧。我让人在二层的净室中备了热水,随我上去。”
这军营之中没有丫鬟,平时伺候陆晏起居的也就是成书和几个贴身侍卫。
温玉娇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方,见二层亮着灯火。
她这一路上的确是风餐露宿,久未好好洗个澡了,便点头道:“那便让葫芦服侍妾身去沐浴……”
葫芦刚应了声“是”,要扶她起身,就见陆晏抛来一个严厉的眼神。
“不必,葫芦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本王在就够了。”陆晏做了个手势,示意葫芦退下。
葫芦自然明白陆晏的意思,瞬间红了脸,又看了一眼王妃,后者咬着唇似是不大愿意。
葫芦便站着没动。
从前在上京时,王爷有时也会遣了下人,亲自服侍王妃沐浴,可那时候两人如胶似漆,眼下怎么能比?
春烟那丫头的事情还未解决,王妃今天连话都不想跟王爷多说一句,别说让他亲近了。
陆晏牢牢抓着温玉娇的手:“让她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威压感。
温玉娇心里挣扎了片刻,转头道:“葫芦,你退下吧。”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葫芦屈膝行了个礼,临走前又道,“王妃若是有什么事就叫奴婢,奴婢就守在外边。”
陆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葫芦只好退出了门外。
窗外是沙沙雨声,不时有冷风灌入。
屋中又只剩下陆晏和温玉娇二人,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白墙上。
“一层人多眼杂,咱们去二层说话。”陆晏连哄带骗地拉着温玉娇上了二层,又除去了她身上的外衣,刚要去解她的里衣,却遭到了反对。
“妾身自己来吧。”温玉娇挡开他的手,转身走进了净室,便打算关门。
“天气冷,本王随你一同进去。”陆晏抵住门,舔着脸道,“娇娇,咱们俩好久都没好好说说话了……”
这段时间战事焦灼,陆晏本来没空想其他的事,可下午温玉娇不在,他一人坐在窗前看兵书,越开越觉得不是滋味,不知不觉想起从前二人在威州的时候,一下午心痒难耐,书也没看进去几页,只想赶紧止住心痒。
温玉娇面色尴尬,只能让他进来,又由着他解了自己贴身的菱花夹袄。
陆晏正想入非非,一张黄麻信纸忽从那件夹袄的衣襟里飘落出来。
“这是什么?”陆晏顺手接住了那张信纸,疑惑地问道。
温玉娇想起来,这便是那日在宋家庄时,有个怪人送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