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瞧着太子妃娘娘的样子，她好像不什么意外，想来……是早就知道这回事，”葫芦四处看了一眼，见侍卫们离得远，便对王嬷嬷悄悄说道，“我猜，今天这事儿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早就商量好的，就咱们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是……太子今天既娶正妃，又娶侧妃？”王嬷嬷疑惑地皱眉，摆出两根手指，“那今晚……太子殿下要幸两人，可怎么来得及？”
“嬷嬷！”葫芦急得跺脚，又解释道，“你还不明白吗？今晚用的是掉包计，和太子殿下拜见圣上和拜天地的都是太子妃，入洞房的自然也只有太子妃！”
“那……常侧妃怎么办？”王嬷嬷看了一眼瑶琴台的方向，“我可是听闻她一大早起来，在秋念院中打扮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门，不让她拜堂，常侧妃会善罢甘休？”
“这我就不清楚了，”葫芦挠了挠头，“不过你看，瑶琴台那边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常侧妃的送亲队伍也不知转到哪里去了，一直没进东宫的门。依我看，今晚上她回不回得来还是个问题。”
“回不来？！”王嬷嬷睁大了惊奇的眼睛，“方才来送亲的明明是……明明是常家的那个……常翎的亲弟弟啊！他能把常翎带坑里去？”
“不清楚。”葫芦撇了撇嘴，“那个常大人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在甬道上看见的那个像狐狸一样的男子，纳闷地摇了摇头。
温玉娇换上喜服，又开始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几个宫女围着梳妆打扮，待化完妆，李嬷嬷在她头上戴了一顶金镶玉的头冠。
与梁国的凤冠不同，北戎象征婚姻美满的是雨燕，因此头冠上的图案是双燕衔泥，也没那么多流苏，只是镶满了玛瑙玉石，看着头冠不是很大，其实分量极重，一戴上头温玉娇觉得头顶上像是顶着一块大石头似的，脖子都抬不起来。
“娘娘可真是神仙容貌，老奴在宫里服侍了这么多位娘娘，都没见过您这么好看的。”李嬷嬷恭维道。
“可不是？谁能瞧出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呢？看着就像是刚出阁，水灵水灵……”赵嬷嬷不甘示弱地巴结。
李嬷嬷又笑着说：“太子殿下对您的真心也是天底下独一份儿，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着要补您一个大婚呢！”
“就是，娘娘的福气，宫里多少娘娘都羡慕不来。”两个送嫁的嬷嬷嘴像抹了蜂蜜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尽是拣好听的说。
“都是两位嬷嬷手巧，给我妆点的好看，”温玉娇微微一笑，耐着性子问道，“这样就算是装点完了吧，咱们现在去哪儿？”
“娘娘耐心等着，稍后清池宫那边会派轿辇来接您过去拜见圣上。”李嬷嬷说着，向窗外眺望了一眼。
她们正在秀安阁的二楼，一眼便看见远处有一列抬轿的队伍敲锣打鼓吹着喜乐过来。
“来啦！来啦！”赵嬷嬷欢欢喜喜地拉着温玉娇起身，又围着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错处，这才往她头上盖了一块半透的大红缎面盖头，“娘娘今晚要一直戴着这盖头，直到夜里……洞房之时才能取下来……”
说到洞房，小宫女们羞红了脸，温玉娇心里却是暗自苦笑。
一晚上戴着这盖头，就是说……头冠也不能拿下来，等到了夜里，她这脖子不知还能不能用了。
没时间多想，她就被李嬷嬷和赵嬷嬷联手塞进了轿辇中，鼓乐声吹起来，内侍们便抬着轿辇向着清池宫而去。
待到了清池宫门外，隔着盖头，她才看见清池宫外那片开阔的庭院里，已经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像是文武百官正三三两两等在院中。
浅红色的视野中，她看见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绯色绣鹤官服，站在百官前方正中显眼的位置上。
常仁贵须发花白，面容清癯，抬头平静地望着她的轿辇，看不出是喜是忧。
温玉娇忽有些担心，若是常仁贵发现轿辇中坐着的不是常翎，而是自己，会不会当场闹起来？
毕竟是元青帝许诺过的，若是常家闹起来，坚持要常翎和陆晏拜天地，又该如何？
虽然此刻她头上盖着盖头，可稍后拜天地的时候，太监会宣读太子妃册封的诏书，到时候就露馅了，再者，常仁贵在宫里头耳目众多，瑶琴台中那几个内侍都是常家的耳目，万一有人来给他传个信，说常翎没有进东宫，他肯定就会发现遭了老皇帝的道。
常仁贵位极人臣，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他打闹起来，该怎么办？
她正心中杂乱无章地想着，轿辇就停了下来。
“娘娘，到地方了，请随奴婢进去给圣上请安。”轿辇的帘子被掀开一道缝，李嬷嬷的声音传进来。
温玉娇没有说话，只从轿辇中伸出手，扶着李嬷嬷走下来，赵嬷嬷则是在身后虚扶着她的腰。
她头上蒙着盖头，由李嬷嬷和赵嬷嬷搀扶着走进了清池宫正殿大门。
空旷的大殿中似是没有几个人，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的声音和远处的回响。
从前在梁国，大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温玉娇记得，当初她和赵征大婚的时候是在东宫，她一大早就梳妆完毕，被送亲的队伍送进了东宫。
那天东宫里大摆筵席，热闹得紧。
可今日这大殿中竟是如此冷清，黑色的地面像深深的湖水，温玉娇走在上面如履薄冰，因为盖头阻挡了视线，她甚至辨不清方位，心里难免有些没底。
直到又走了几步，才察觉前方有光线投过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金灿灿的龙椅，光线不甚明亮，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修长身影立在前方不远处。
那人走上前来，赵嬷嬷迅速退开。
“怎么才来，我都等得急了。”一只袖口绣着大朵祥云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手心传来一阵温暖。
“殿下。”她习惯性地想屈膝行礼，就被陆晏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