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温玉娇望着天边的卷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说对皇上忠心，我且问你，有没有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没、没有！”
“若不是皇上，换了陆连理坐北戎的江山呢？”温玉娇追问道，“你可有动过不臣之心？”
常朝北眉头一皱，点头认了：“有，可也只是想想而已。从小我姨娘就夸我聪明，父亲也夸我资质好，说我比大哥有进取心，将来必能出人头地，是他们想把我往那个位置上推……”
“你既然想过，就不要怪皇上狠心，”温玉娇看着面前的男子，坦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上他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和太子，将来会如何？你可别说你会留我们一命，就算你不急着动手，常家其他的人，将来你的儿子、孙子，又岂会容忍前朝太子还活在世上？”
常朝北垂眸，思忖了数息时间，低声说道：“就算我想过，可我大哥可是一点野心也没有，我父亲也早就金盆洗手，不想更进一步了，皇上为何连他们也不放过？”
“他们要怪，也只能怪你连累了他们，”温玉娇冷声说道，“谁不知道小常大人骑马入宫门威风凛凛，持剑入宫更是常事？谁不知道小常大人打骂宫人和朝臣，比御前侍卫、禁军统领还威风？”
这些事儿都是吉言私下里告诉她的。
吉言说，陆晏不在上京城的那几日，常朝北在宫里横行无阻，恣意纵马，打着清除杨淑妃余孽的幌子，想抓谁就抓谁，想打谁就打谁，连长乐和吉言都吃过他的亏。
常朝北咬着唇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干的事，委屈说道：“是皇上说把上京的事交给我们兄弟了，我也是为他清理门户。”
“你还委屈？”温玉娇蹙眉冷笑，“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仗着皇上宠爱目无王法，早晚要出事情。就说你方才在宇泰殿里拔剑，打伤本宫的侍卫，判你个谋反罪一点也不冤枉。”
“微臣冤枉！”常朝北急忙一撩袍跪下，眨着哭红的大眼睛道，“微臣之所以敢做那些事，都是仗着有皇上和娘娘撑腰，说白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才是微臣的底气，是小人嫉妒我受宠，在皇上跟前挑拨离间！”
“罢了，不想听你诡辩，”温玉娇疲惫地摇摇头，“你想见皇上就死了这条心吧，除非你想被清池宫中的神策军乱箭射死，否则，你这么好的身手，谁敢带你去见皇上？万一你在清池宫里发狂……”
“绝不会！微臣只是担心皇上的病情。”常朝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既然娘娘不信我，那……我就长跪不起。”
“娘娘别信他，”司空敏捂着方才被他踢痛的伤口，走到温玉娇跟前，“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武功又高，像条毒蛇一样，不如杀了他算了……”
“司空敏！”常朝北伸手指着司空敏，气愤地说道，“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
“我可没陷害你，你本来就不是好人，”司空敏白了他一眼，“方才还想杀我……”
“你才是居心叵测，别以为我不知道，”常朝北指着司空敏，急急对温玉娇告状，却不想越是着急，舌头越是打结说不清楚话，“皇后娘娘，他他他是……”
常朝北话未说完，就见温玉娇疲惫地摆摆手道：“都别吵了，本宫累的很，先回去休息，司空敏跟我回去，常朝北你若是想跪，就一直跪着吧。”
领着几个孩子用过午膳，温玉娇听说常朝北还在花园里跪着，心中不禁称奇。
先帝大丧还未过，常朝北穿一件白领的素灰色的麻布长袍，大热的天，劲瘦的身板晒得汗流浃背，看着委实可怜。
温玉娇让吉言给他送了一回水，劝他回去，可他也说什么也不走。
宇泰殿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晏在清池宫自然也收到了消息，遂一直到了下午还没有召见常相和常敬北，成书和成棋等的都急了。
诛杀反贼最重要就是一鼓作气，如今这样拖下去，军士们的士气只怕会动摇。
“陛下，今天的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到底还要不要做？”成书看了一眼门外，目光坚定地说道，“陛下放心，常朝北的武功虽高，可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带人冲进宇泰殿定能他个人仰马翻，至于常仁贵和常敬北在宫外更是不足为惧，只要让神策军包围常府……”
陆晏正坐在窗前的小桌案前，手拿着棋子，一边读棋谱，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缓缓说道：“皇后和太子都在宇泰殿，你这么杀进去，万一逼急了他，该如何？”
“那怎么办？”成棋焦急地踱了两步，摊开两手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
“陛下放心，属下有信心，能拿下常朝北，”成书琢磨了一番自己和常朝北的实力，似是下有了定论，摩拳擦掌道，“属下也好久没有遇过像样的对手了。”
成书的实力绝不在常朝北之下，只不过很少有他需要出手的机会，而他也乐得清闲，如今机会来了，成书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陆晏瞥了他一眼，见成书眼里闪现出难得的斗志，摇了摇头道：“上京世家，常家为首，若是一击不中，反倒是后患无穷。”
几人正在商量事情，忽见长乐低着头进来，左右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陛下，奴才听闻……常家老夫人宋氏方才领着常侍郎的夫人进宫了，二人刚刚过了天允宫，进了宇泰殿，说是求见皇后娘娘。”
陆晏轻轻摩挲玉扳指，轻笑一声，“哗啦啦”丢下手里的棋子：“罢了，你们都散了吧，今日看来是做不了什么事了。”
“陛下！”成棋不明所以地问道，“不过是两个妇人，她们进宫了不是正好捉了她们当人质？有什么好怕的？”
长乐朝成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这前朝的事情，作为武将的成棋哪里瞧得出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