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女人能说会道，她的底细又没有查出来，一时之间还真是只能定她一个寻常细作的罪名。
且她又说自己已经改邪归正，将所有通敌的罪名都推到红叶一人身上，满堂文官武将，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杜若被卸了下巴，在极度疼痛中被关押了一晚，还能保持如此清晰地思路，温玉娇不得不佩服她的冷静。
莫非今日……她真的可以凭借狡辩起死回生？
见众人将信将疑，杜若转头看向红叶，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催促：“红叶，你告诉王妃和刘大人，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与宛都那边一刀两断？是不是你自作主张，出城去找那个宋宁？”
红叶哆哆嗦嗦地咬着唇不肯说话。
“红叶姑娘，你尽管说，若是杜若胁迫你，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刘逢春见她胆小不敢开口，便给她壮胆。
红叶抬头看了一眼上座的老头，怯生生开口道：“回大人，杜若她……的确是说过，不想要永定帝许给她的封赏了，昨日……也是奴婢自作主张出城去寻宋宁将军。”
她与杜若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且自己的小命还握在师父手里，红叶自然不敢乱说话。
杜若松了口气，又朝刘逢春磕了个头道：“大人！小女早就听闻刘大人乃是当世大儒，断案公道，从不屈打成招，小女真的是受了那永定帝钟小宝的胁迫，才会南下谋生。钟小宝说北戎人生性野蛮粗鲁，若是由着北戎一统天下，将来我梁国百姓必要遭受许多摧残，小女虽然沦落风尘，可也知道国仇家恨，若不是受了那钟小宝的蛊惑和胁迫，又怎会出卖自己冒险接近北戎王爷？”
一席话说的刘逢春方才的严厉之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小美人儿的同情：“那你既然知道国仇家恨，做了永定帝的棋子，又为何要背主反水？”
从前梁国一直流传的说法是，大梁民风敦厚淳朴，而北戎民风彪悍骁勇，永定帝再残暴，他也是大梁人，北戎的王爷再开明，也是野蛮的草原铁骑。
直到如今，民间还有不少支持那永定帝钟小宝的人，杜若一个弱女子，若说她因此信了那位永定帝的欺骗，一点也不奇怪。
杜若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帘后那英挺俊朗的身影：“小女本来……是打算迷惑昭王殿下，助永定帝取得天下，可见到王爷的那一刻，就已经心中动摇。天下哪有如此英俊如神祇、又斯文守礼的男子？当初钟小宝哄骗我说，北戎男子个个是嗜血的怪物，小女直到看见昭王殿下，才知自己是受了钟小宝的蒙骗，之前一直想错了……”
“所以你……就是见色起意，才改变了主意？”刘逢春心里“啧啧”两声。
这个杜若也不过是个小女子，遇见俊美的男子便毫无原则可言，如此看来，她也没什么心机。
“回大人，并非如此，若小女只是垂涎殿下的美色，当初就已经跟那位同样俊美的襄王走了，”杜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帘后的男子，含情脉脉地垂眸道，“小女这些日子与王爷相处，听闻王爷手下的骑兵不但不暴戾，还在小诸侯间斡旋，处处止战、休战，若是将来我大梁百姓能生活在王爷的庇护之下，想必就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小女想到这些，便决定追随王爷……”
像昭王这样身在高位的男人，比起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更令他开心的事就是看见有人臣服在自己的才德和能力之下。
说白了，男人渴望受人崇拜，当初他对那位定梁郡主的宽容就是源自于此。
杜若曾经仔细研究过昭王的心理，也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开心。
果然，她说完这番话，别说是陆晏神色稍霁，就连刘逢春和白俊也几乎要给她拍手附和。
“所以，你是因为王爷的英明，才决定弃暗投明？”刘逢春缓了缓心神，看着下边跪着的女子，花白的眉毛蹙起。
杜若说的很有道理，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细思之下，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她昨日来自己跟前揭发昭王妃时，也是说的很有道理，还哭得梨花带雨，感动了众人，可结果证明全都是胡扯。
这琵琶伎如此聪明，若说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也实在奇怪。
“正是如此，”杜若眼泪汪汪看着刘逢春，又悄悄瞥了一眼温玉娇，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刘大人，自古红颜多薄命，那些美人计中的美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小女自知福薄命贱，只求大人开恩，留我和红叶一命。小女的母亲还在教坊司中等我回去……我们母女俩自从杜家被抄家，过得生不如死……”
对杜若这样的人来说，只要活下来，哪怕是做了阶下囚，翻身都不是难事。
她早就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王爷是肯定会站在温氏一边，不会放过自己，但是刘逢春不一样，这老头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
“这……”刘逢春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帘后的两人，见陆晏和温玉娇都不说话，又转过头来问道，“杜若，本官再问你，长平郡中最近……有些关于王妃殿下的谣言，可是你派人散布出去的？”
“冤枉啊大人！”杜若快速看了眼红叶，矢口否认道，“小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谣言，也没有听说过，无凭无据的，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她算准了传言一事，温玉娇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个不堪的传言拿出来说。
杜若垂眸，眼底闪过一缕幸灾乐祸的喜色。
此事若是严查，损伤的是温氏的名声，比起自己一条贱命，昭王妃肯定是更看重她和腹中孩子的名声呢。
且传言这种事，一旦放了出去，就无法收回，或许看起来渐渐平息，却绝非消散，而是会像旧疮疤一样。
等将来过了三年五年，等温氏腹中那孩子出生以后……不忠的阴云还是会围绕着她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