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刮过，成书觉得脖子上凉凉的。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就连陆连理和梅儿都停住了哭闹。
陆晏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气愤地咬紧了后槽牙，忍了许久才没发火。
“你去给她诊脉吧！”玄衣男子站起来，退到窗前吹了阵冷风。
屋内昏黄灯火映着男子深若幽潭的眸子，棱角分明的侧颜透出一缕深深的自责。
什么时候起他竟是众叛亲离，成了谋害妻子的大恶人，连亲生儿子也不认他了。
霜儿朝陆连理和梅儿看了一眼，两个小娃儿迅速冲到睡榻旁，一个给温玉娇擦汗，一个贴心地给她掖被角。
霜儿跪在榻前给温玉娇诊了脉，又看了一眼她的面色，才松了口气，见两个小娃儿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伸手和蔼地摸了摸陆连理和梅儿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你们母妃中毒不深，明日应该就会醒来了。”
两个小娃儿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御医已经给她服用了解药，她现在需要静养，”陆晏瞥了一眼三人，催促道，“你们现在可以信我了？都退下吧！”
一大两小走到门口，陆晏看见陆连理和梅儿穿着同样的青灰色交领袍服，瞬间眉心一拧：“慢着！你们姐弟俩何时做了身这样的衣服？”
两个娃儿身上的袍服用料是普通的葛麻布，并不是家中常用的锦缎，颜色也朴素了些。
梅儿和陆连理停住脚步，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回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是官学里发的衣服。”梅儿揪着衣角，颇为自豪道，“母妃让我俩去官学里读书了！”
“官学？陆连理也去了？”陆晏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哪有皇室子弟去上官学的？官学里的那些学子读书是为了考科举，学的是为人臣之道，可陆连理明明……
他心中思绪乱飞，回头看了一眼睡榻上的人儿，越发摸不准温玉娇在想什么。
难道她不想让陆连理当太子，不想让他学为君之道？
见陆晏神色突变，霜儿连忙将两个小娃护在身后：“王妃让小王爷去学点东西，有何不好？你这个当父王的不管，难不成王妃也不管？”
“退下！”陆晏摆了摆手，待霜儿领着两个小娃儿退下，才转头朝成书道，“陆连理的身份不可能进得了官学，你派人去查查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徇私，速来向本王禀报！”
温玉娇想让陆连理读书，明明可以请个先生来家里，又或者找人告诉他，送陆连理去上书房跟着皇室子弟一起读书，可她却不声不响地让陆连理进了官学，陆晏心中叹息，难道她真是这么厌恶自己，连话也不想跟自己说了？
“是。”成书低头应了，出门吩咐两个暗卫去查。
清晨，庭院里传来下人们打扫庭远的声音，扫帚与青石路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唰唰”声。
有清冷晨雾从门口漫进来。
陆晏听着外边的声音，忽想起两三年前，他们刚到上京城的日子。
那时候还没有陆连理，温玉娇也还不是他的王妃，他赐给她的封号就是“晨夫人”。
昨晚他一夜没睡，就守在睡榻旁，半梦半醒地回想起这三年中的事情。
一个月前，邱嬷嬷给他写了封信，信中虽然用词谨慎，可隐约透出的意思是说温玉娇与侍卫走的很近，让陆晏多多留心，至于那侍卫是谁，陆晏一猜便知。
昨夜的事，他自然知道是常家设下的圈套，可他第一眼看到温玉娇和常忠衣衫不整地在一起时，心里还是真的像被人拿匕首刺了一刀，疼得无以复加。
从前常忠还未恢复容貌时，他就提醒过温玉娇，只不过那时候她全没有当回事，如今常忠恢复了容貌，两人朝夕相处，难道……她真的对常忠动了心？
昨夜她和常忠相互袒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陆晏觉得心里泛起酸水，这一夜他总是梦见温玉娇要与他一刀两断，甚至还打了他两巴掌，虽然是做梦，可他真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阵一阵疼。
忽觉握着的小手轻轻动了一下，陆晏睁开眼，看见温玉娇正迷茫地看着他，两人都呆呆的没有说话。
“陆连理，梅儿……”待反应过来，温玉娇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与他无关，而是担心两个小家伙。
“我已经让人将他们接了来，眼下他们还未起身呢，你放心。”陆晏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用早膳？”
“头还是晕的，”温玉娇抽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四处望了一眼，认出这是在昭王府的主院中，面露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头脑中仍旧恍惚，昨夜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分不清真假。
“自然是我将你接回来的。”陆晏伸手轻抚她的头发。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温玉娇才确定不是在做梦，可两人许久未见，竟是有些陌生。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抚摸，又谨慎地看了一眼屏风外，声音还有些沙哑：“那……常大小姐呢？”
“她留在常家了，”陆晏起身，从小几上给她倒了一杯清水，扶着她半坐起来，“喝口水吧。”
一口水入喉，温玉娇嗅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头脑也清醒了些：“可是因为妾身占了她的位置？”
昨夜她中毒时呕的血沾在喉咙里，提醒她昨夜的事并不是做梦。
陆晏轻轻抿唇，心中陡然一酸，揉着她脑后的长发道：“你怎会这么想？这里本就是你的王府，之前我不过让她在留香院里住了段时日，从未让她进过主院。”
温玉娇小心地轻点了下头，又抬头委屈巴巴地说道：“王爷，昨夜……妾身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我知道。”陆晏心疼地拍拍她的脑袋。
“那你不生气？”温玉娇试探着问。
“生气，我气居然有人敢构陷本王的王妃！”陆晏扶着她躺下，又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安慰道，“此事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不必担心，躺下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