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齐之平时在家一直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如今殷氏却如此调侃自己儿子,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坐在上座的陆晏却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在长平郡中有探子,那个傅齐之在长平郡中那一晚对温玉娇做过什么,他早就听说了,此刻心里翻滚着酸水。
旁边有位不知趣的妇人,看起来是二房的夫人,拉了拉殷氏的手笑道:“嫂嫂说的是,大公子这姻缘可真是坎坷,当年若是玉娇嫁给咱们大公子就好了,那咱们就是亲上加亲……”
“咳咳!”此话一出,正端着茶盏喝茶的昭王登时不悦,重重放下茶盏,冷声道,“舅母说什么亲上加亲?这亲上加亲在我们北戎可是陋习。”
他的音量不高,可却像带着刀子。
那妇人知道昭王殿下不悦,连忙闭了口不敢再说,又起身行礼道:“是妾身见识浅薄,说错话了。”
厅中气氛一时陷入尴尬,还是傅希正打破沉默道:“殿下,我那儿子从小任性,行事没有章法,不过……没有坏心的。”
“舅父别担心,傅公子有大才,本王如今还是靠他帮衬,才能牵制宛都中的永定帝,也才有闲暇来鹭丘。”陆晏又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将来待我北戎一统天下,必不会亏待傅公子。”
话音刚落,厅中又是诡异的安静。
鹭丘毕竟从前是属梁国的,尤其傅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忠君的思想还是有的,虽说北戎和梁国同宗同源,可这位昭王忽然说什么“一统天下”,还是让人不太好接受。
“不知昭王殿下此番南下,打算逗留多久?”傅希正小心问道,“如今那襄王节节败退,想必成不了事了。”
“陆连理这段时日留在傅家,多有打扰诸位舅父舅母,本王本来也不想逗留太久,可陆驰这个人诡计多端,本王若是走了,万一他又杀个回马枪……”陆晏说着,扫了一眼厅中,见众人脸色一变,又接着说道,“到时候鹭丘只怕和渊山一样……”
众人全都面色惨白。
襄王陆驰在鹭丘的时候就造了许多杀孽,后来到了渊山,听说更是屠了城,无恶不作,他若是杀个回马枪,鹭丘还能好过?
傅希正急忙说道:“殿下不如多留些时日,待将叛乱完全平息再回不迟,小王爷呆在傅家,殿下尽管放心,咱们都很喜欢他,有好吃好玩的都紧着给他。”
“对对!”众人一齐附和。
“咱们瑶河以南的百姓还得仰仗殿下,千万不能让那个襄王得逞!”傅希正补充道。
傅希正并不知道儿子的野心,他们鹭丘傅家是本份人家,也不参与这些天下大事。
说到底,这天下谁来坐都一样,只要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襄王就行,这位昭王看上去也不差,斯文懂礼,若能比从前的赵家朝廷好些,就当是捡着宝了。
众人拉着陆连理说说笑笑,寒暄了一会儿,厨房的丫鬟婆子就进来摆饭。
昭王和温玉娇难得过来,傅家特意准备了梁国特色的饭食招待他们。
用过午膳,温玉娇让葫芦将给陆连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小家伙穿上貂皮马甲,得意地在厅中逛了一圈,又吃了一块桂蓉糕,别提有多高兴。
众人正坐着喝茶说话,忽听见门口传来两声哀嚎。
丫鬟还没进来通传,就见傅希正和傅氏不悦地皱了眉。
接着傅氏的丫鬟扶柳快速出了门去,又回来在傅氏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傅氏尴尬地站起身,朝温玉娇和陆晏解释道:“是你那两位姨娘又闹起来了,我这就下去看看她们。”
“姨娘?”温玉娇抱着陆连理,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两位庶妹的生母,便急忙喊住傅氏道,“母亲!女儿这回过来,也想去见见两位姨娘,不如一齐去吧?”
花厅中人多眼杂,说话多有不便,傅氏看了一眼傅希正,便点头道:“也好,那你便随我去看看吧。”
扶柳和傅氏刚走出门,就见两名被丫鬟和小厮拦住的妇人挣开束缚,快步迎了过来,拉着傅氏的手似是还在哭诉。
傅氏转头跟她们低声说了两句,两人便不敢多言,只抹了抹眼泪,静静跟在傅氏身后。
温玉娇抱着陆连理,起身向众人道别,跟着傅氏去了,陆晏也与傅希正寒暄了几句,就跟在温玉娇的身后。
走到傅氏居住的小院中,那两位身穿青色衫裙的妇人才拉住傅氏和温玉娇的手,放声大哭起来:“夫人!王妃!你们一定要救救莲儿和梦儿啊!”
走到厅中,二人边哭边要朝温玉娇下跪。
“两位姨娘起来说话,”温玉娇急忙闪开,抱着陆连理在座位上坐下,又吩咐小丫鬟去给两位姨娘也搬来了小杌子,让她们坐下,“两位妹妹的事,我和昭王殿下一直放在心上,昭王殿下此次南下,便是为了解救她们而来。两位姨娘请安心,保重身子要紧。”
温家的两位姨娘也不敢坐,哭声倒是停了,就静静立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一肚子的话。
“殿下请坐,”傅氏先请陆晏在主座上坐了,又侧首看了一眼那两位妾室,无奈斥道,“今日昭王殿下过来,大好的日子,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哭什么!”
陆晏在主座上坐下,隔着小桌案拉了拉温玉娇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本是最厌烦后宅中的事,尤其是哭哭啼啼的妇人,本可以坐在花厅中与傅希正谈天避过,可又怕温玉娇吃亏,便决定来给她撑腰。
那两位妾室被傅氏训斥,抬头看了一眼温玉娇,忽又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
其中一位赵姨娘忍不住嘟囔道:“大小姐,你是天生命好,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从前,老爷也把你像宝贝似的宠着。莲儿和梦儿就没那么好命了,好事轮不着她们,坏事却都让她们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