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颜在北宫府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没有见到这家的女主人。回想起,北宫煜曾经提到他的养母,那就是她还活在世上。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华颜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北宫煜一般都是晚上来看华颜,白天几乎见不到人影。这让华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舒心,直到那日正午,她遇到了一个温婉秀气的异域姑娘。这一切的平静,终于打破,从此再无宁静。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北宫府的后院。”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只是那姑娘的婢女。
华颜不明所以,身侧的乌雅轻声提醒:“这是五叔公的堂侄女,那拉茗烟。”
华颜会意,微笑走近。“原来是茗烟小姐,我是北宫府的客人,名唤华颜。”
那拉茗烟低眉含笑,再抬眸,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对上华颜,多了几分鄙夷,却只是淡淡的,不易让人察觉。
“你是中土来的美人吧?我听叔公提过你。”
华颜默默点头,淡笑回应。“是嘛,看来我这个中原女子让你们多费心了。”
她的语气柔和,满是低调,歉意。那拉茗烟本来笑着的脸,突然有些窘迫了。这一刻,华颜想到了南允姝。她和南允姝的一举一动竟是如此的想象,难道她的命里始终都会出现这样即温婉又强势的女子吗?不,华颜不同,因为她压根就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一辈子待在姜黎昕的身边。纵然,外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她也要回到中土,回到陛下和熙儿的身边去。
华颜回神,那拉茗烟正疑惑地盯着她看。华颜尴尬一笑。
“茗烟小姐随便看看,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越过她,朝着自己住的揽翠馆走去。
那拉茗烟侧身望着华颜的背影,盯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离去。
北宫府的宏伟壮阔,华颜自打进入府邸的那一刻起,就被震撼了。这么大的家族,放在从前,她自是不敢高攀的。现在,亦不想,也不愿。
只希望黎昕哥好,她就安心了。心里还想着,已经越过湖边,走上了蜿蜒曲折的回廊。穿过回廊,又走了一段路,才看到一处两层院落。青砖青瓦的建筑和中土的一般人家,毫无差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窜进鼻尖,整个人瞬间感觉暖暖的。
北宫煜走到了大门前,敲了敲厚重的朱红漆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侍女开门来,看见来人,先是一惊。而后,才退到一边,垂首行礼:“见过公子,夫人正在佛堂。”
直到走到正堂前,北宫煜才松开华颜,一本正经地朝着紧闭的堂门一撩前襟跪下道:“儿子前来,跟母亲问安。”
华颜被他这么一跪,惊得不知所措。就在这时,禁闭的堂门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并不年轻,但却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宁静平和的感觉:“你怎么来了?”
“儿子自中原回来,还未向母亲问好,今日…”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才鼓足勇气,说:“今日,儿子带了失散许久的朋友来看你。”
“是吗?”堂里安静了一下,门徐徐地被打开来,从那悠长的开门声中,走出一位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女人。
华颜藏在衣袖下紧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扑散着的睫翼,微微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不经意地对上了她。
或许是因为生长在北方加上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她的肤色极其的白,眼角和唇角却有许多细细的皱纹,这使她看起来不再年轻。但那柔和的轮廓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她,定是个蕙质兰心,心善貌美的女子。
现在,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尽管穿着朴素,仍旧像是一幅画,那般让人欣赏。就在华颜走神之际,那位夫人目光已经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华颜忙屈身行礼:“颜儿见过北宫夫人!”
她不言,亦不语。眼神转向了北宫煜。
“煜儿,你先带这位姑娘,去兰阁等候,母亲稍后过去。”
“是,母亲。”北宫煜从地上起身,眼眉处难掩喜色。
兰阁是个幽静的楼阁。满室里的墨兰,大束大束的,苍翠繁茂。站在阁楼朝下望,可以看见对面的宅院。通过月亮拱门的另一方是大片的竹林,深处隐隐露着的青色屋脊,在寒风中格外的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看着那里,华颜被勾起了好奇,禁不住问出口。北宫煜正坐着喝侍女送上来的热茶,听到华颜这么问,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她的身侧,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
“那里只是一处废园,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说话的时候,浓眉微蹙。华颜回神,看在眼底,却没说什么。
“这里冷,还是去里面坐着吧?兴许,我母亲马上就上来了。”北宫煜长臂一摆,宽大的衣袖护住了华颜娇小的身姿。华颜就这样被他推着进了内厅,遮挡了冷风的侵袭。
北宫夫人说到就到,他们才落座。她已经踏着轻缓优雅的步伐,走进来。华颜一见到她,立马站起身,朝着她拘了一礼。
“别客气,坐吧。”
看到华颜行礼,她快步伸手制止。北宫煜见二人,因为生疏而略显尴尬。他赶紧起身,扶住华颜,摇头轻声道:“母亲不太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北宫夫人走到正厅坐下,侍女紧接着递上了热茶。她垂目看了一眼茶水,放下手里的佛珠,端起茶盏掀盖,优雅地吹了一下,轻抿一口,放下。
这一系列,完美的举动,无不彰显着贵族女人的高雅姿态。她微微抬眸看着华颜淡笑:“姑娘,贵姓?姑娘不是乌族人吧?”
“姓华,单名一个颜字。自中原而来。”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家里……”说到此处,华颜鼻子一酸,心里一阵难过。她这一走,不知道陛下和孩子怎么样了。
北宫煜见华颜垂目沉思,忙抢过话去。“母亲,颜儿是儿子的朋友。”
朋友二字说的极重,眼睛却是在北宫夫人和华颜之间来回游离。北宫夫人知会儿子的意思,故意岔开话题。
“华小姐,如此来到北宫府,煜儿可得好生照顾着,伊乌不比中原,这里四季寒冷。一般体质,是呆不下去的。”
她说着,拿起佛珠,起身而去。华颜也跟着起身,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离开,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的夫人不高兴。
她的小情绪被北宫煜看在了眼里,默默走近前,一手搭在她消瘦的肩上,低头看着华颜。
“别担心,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性子冷。”
从兰阁出来,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像极了无数个落入凡间的精灵一般。华颜站住,伸出衣袖下的玉手,欲接。
雪落,不见。
此情此景,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她想起了夜瑾默和太子,以及不知毫不知情的母亲和哥哥。
回到揽翠馆,侍女乌雅已经将厅里的炭炉换了新的炭,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看到华颜进来,乌雅忙上前将她迎进来,顺手接过披风,眼睛却盯着屋外左顾右看。
“公子没有一起回来吗?”华颜不想说话,摇头回应,径直走进内室。
乌雅眼底的失落一闪即逝,紧跟着进了内室,将披风挂于木施上。转身来,却看到华颜坐于床头,闷闷不乐。
“怎么了小姐?是……”
不待乌雅问出口,华颜倏地站起身,一把握住了乌雅的手腕,一双美眸坚定不可动摇。
“乌雅,你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