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庄冬雪叫庄夏菱出去透气。
“这么冷，干嘛非要出来……”
庄夏菱是很怕冷的，上海一入冬，她就恨不得缩在被子里不出来，更遑论是内蒙古这刮风像飞刀子一样的冬夜。
庄冬雪把自己的围巾也给了庄夏菱，拉着她远离蒙古包一些，把邀请信塞进庄夏菱手里，将煤油灯提高点，方便庄夏菱阅读。
“这是什么？”庄夏菱一脸好奇，打开来看了一眼，眼睛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信纸上了一样。
就这么片刻时间，庄冬雪的脚已经感受到了寒冷，她一边踏着小碎步一边兴奋道：“嘘，先不告诉咱妈，等你参加完选拔，有结果了再说，也暂时别让大姐和三姐知道，毕竟是吕团长亲自邀请你的，我怕大姐心里又不舒服。”
庄夏菱不可思议地看向庄冬雪：“你从哪儿得来的？”
“许团长给的，说是吕团长亲自发的邀请，红色浪潮大会上她看到你在篝火边上跳舞了，二姐你跳舞可真好看，那肩膀抖得比蒙古姑娘还正宗呢！”
庄冬雪想起那天庄夏菱跳舞的样子，那真叫一个赏心悦目，别说是不少小伙子都被吸引了，就连她个姑娘都看得心动。
庄夏菱脸上兴奋和激动的笑容并没有存续很久，随着那笑容的淡去，她将信纸细心折好，放回信封，递给了庄冬雪：“小雪，谢谢你，但……不用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又难过又难说。
这些年，虽然庄夏菱不愿提，可出身这件事一直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
每一次不管她遇到什么事，最终都会因为混血出身而变成坏事。
庄冬雪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没有错过庄夏菱脸上任何细小的表情，耐心听她说完之后，握住庄夏菱的手：“二姐，我看乌兰牧骑那些姑娘各个都会骑马，你也得尽快学会。”
庄夏菱眼神越发黯然，她都安慰不了自己，自然也没有心思去说教小妹。
“小雪，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庄冬雪停住。她有，她只是在想办法岔开话题，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劝说才能让二姐自信一些。
“放弃很可惜，但很多事，坚持也没有意义。”庄夏菱苦笑一下。
“二姐，你怕，对么？”庄冬雪要说掏心窝子的话，又不好意思直视庄夏菱的眼睛，而且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索性一把抱住庄夏菱，把脸埋在她怀里。
庄夏菱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很关爱地将庄冬雪搂紧：“怕什么？”
“怕被人嘲笑，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庄夏菱冷笑一声：“我会怕？嘲笑我的早就被我揍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背地里说闲话别被我听到，不然一样揍！”
她怕，所以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反击。
庄冬雪忍不住笑出声，用脑袋蹭蹭庄夏菱说：“最闹心也就如此了，揍人你都不怕，还担心政审么？”
“那不一样，”庄夏菱原本生出的几分自信又瞬间消失了，“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事，那何必要为了它浪费……”
“在没有结果之前就给自己判一个结果，是真的胆小鬼。”庄冬雪微歪着头，笑望着庄夏菱，“二姐你怎么可能是个胆小鬼？”
庄夏菱愣住，低头仔细看着仰头望着她的庄冬雪，她眼神里有碎亮的光，就像盛满了天空上的星星和月亮。
“我该说你懂事，还是天真呢？”庄夏菱问。
庄冬雪撒娇一笑，继续黏糊着二姐：“只要你个人能力出众，又一心为党为人民，就没有什么怕的。”
“就算最后因为政审的原因，你没有被选中，但你至少去努力过了，就不后悔。”
庄夏菱微攥住拳，内心逐渐冷下去的那团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小雪，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这辈子，我就是来人间凑数的。”
庄冬雪嘟着嘴道：“你才不是凑数的，你这么漂亮又温柔，性子好又努力，你是来凑数的，那我是什么，添堵的么？”
庄夏菱忍不住笑了，捏着庄冬雪的鼻子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之前小雪可不是这样的，叛逆少女，呛口辣椒，话怎么不中听怎么说。
“太冷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庄冬雪攥着庄夏菱的手，“二姐，你答应去呗，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去参加选拔。”
庄夏菱其实早被说动了，若能加入乌兰牧骑，还会多一份工资，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庄冬雪垂目笑望着庄冬雪说：“那你陪我一起学骑马。”
她看得出来，庄冬雪害怕学骑马，之前苏和牵马溜她，她都紧张的不行。
果不其然，庄冬雪表情一下子难看了，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学骑马，让她一个人单独操作一匹那么大的马，总有一天得落马摔。
“你是胆小鬼么？不是就和我一起学。”
庄冬雪咬咬牙：“学！我舍命陪君子还不行么？”
庄夏菱伸手将庄冬雪再次捞进怀里，她没有庄春柏高，但也要比庄冬雪高个半头多，想将脸埋在她肩膀上，得俯身。
好在是大家都穿得厚，眼泪落进棉袄也感受不到。
“我第一次觉得，有妹妹真好。”庄夏菱声音闷闷的。
庄冬雪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我也是，第一次觉得，有妈妈，有爸爸，有姐姐，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