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六队整体光景艰难，物资捉襟见肘，但自从李卫东这位队长上任，他那股“老母鸡护崽”的劲儿就彻底爆发了。
他发现不少牧民家过冬燃料不足了，就挨家挨户统计，将全队的干牛粪集中起来，按需分配，确保每户都能烧足一个月。
他在东北林场呆过一阵子，有点经验，组织六队年轻人去了十几公里外的松林，捡干松果，这东西虽然不耐烧，但是因为油脂含量丰富，助燃好。
运气不错，不光撸回来不少松果，还劈回来几棵死树。
分配完之后，竟还余出来不少干牛粪和松果，暂时存在仓库里，用来应急。
“等明年入冬前，咱们再去一次林子，那满地的松果都没有合理利用嘛！”
“而且咱们六队的这三个大仓库一直都没满过，今年的目标就是把它们都充满！”
李卫东说罢，看着半仓的干牛粪和松果，满意地锁上了仓库门。
“李队长，看仓库还是我来呗？”一直跟在李卫东身后的顾玉芬凑上去问。
没等李卫东回答，刘春花已经一脸笑容地过来，将顾玉芬胳膊挽住说：“昨儿才刚帮你把床铺弄好，你怎么又要来仓库了，咱晚上不是说好了要聊天么？”
顾玉芬挺不理解的，刘春花这个人的态度很奇怪，忽冷忽热的，就比如这会儿，明显热情过度了，可昨儿晚上她搬过去弄铺盖时，刘春花那脸可是冷地像被冰块冻过一样。
“我还是住仓库吧，我习惯这儿……”顾玉芬笑脸迎向李卫东。
李卫东没回应顾玉芬，反而转头将钥匙交给了庄冬雪，一脸严肃地说：“庄同志，麻烦回去将钥匙交给你大姐，”跟着他转身对所有人说，“以后咱们每个人都要轮流值班管理仓库，就从庄同志家开始吧。”
虽然李卫东是新上任的队长，但他十来天就把声望刷得很不错了，他不光是脏活累活抢先干，为人处世也温和，做决定很公平，所以只要他开口，就没什么人有异议。
“庄春柏同志值班一周之后，换成庄夏菱同志，等你们家都值班结束，再交给下一家，我会把排班表做出来的。”
庄冬雪捏紧钥匙，顶着顾玉芬那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笑眯眯地向李卫东点点头，应了差事。
确认了一遍没什么人不满，李卫东准备去干活了，顾玉芬又跟了过去。
除了顾玉芬，跟过去的还有刘春花，庄冬雪有些好奇地望着，还真是只要有李卫东的地方就一定有刘春花。
这回，刘春花显然是去阻止顾玉芬的，但她并没有直接和顾玉芬交手，反而低声对身边的王玉兰说了些什么。
王玉兰是个炮仗，一点就炸，没忽悠几句就直接上了。
“那哪儿是习惯啊，那是挖社会主义墙角，那点心思以为别人都看不懂呢，之前不回兵团也不是因为大雪封路，分明就是是不想干活，不想和别人挤着住，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被这么一酸，顾玉芬想和李卫东说什么都给忘记了，转头瞪着王玉兰吼：“操你大爷的，你说谁呢？”
王玉兰也是头铁，撸起袖子就要上：“操你大爷！我说你呢！”
庄冬雪五指扶额，心想这两人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再看向刘春花，她嘴角明明就有得意的笑，还时不时去拽一拽王玉兰的袖子，再安慰两句顾玉芬，任谁看她都是个无辜好人。
顾玉芬彻底上头了，拳头一攥，脚一跺，梗着脖子，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揪住王玉兰的衣领子朝着她脸喷：“你再骂一句试试！小贱货，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王玉兰话都没再多说，抬手就给了顾玉芬一大耳掴子。
俩人就这么没有悬念地打了起来。
刘春花一边装样子“拽”王玉兰，一边偏过头忍住笑，但她这笑容一下子撞在了庄冬雪眼睛里，她倒是演技不错，非但没表现出小心思被戳破的尴尬，反而换上了一脸无奈的表情，耸耸肩念叨了几句。
“她说，她也很无奈，这两个人脾气都不太好。”
苏和读懂了刘春花的唇语，顺带就翻译给了庄冬雪，没想到庄冬雪跟着冷哼一声：“这种人，放在我们那儿，就叫做大号的绿茶B。”
苏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一脸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庄冬雪摆摆手小声说：“你不用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这么一想，去举报她们家的人到底是王玉兰还是她背后的刘春花，就很难说了。
苏和点点头：“嗯，我看出来了，那两个人其实是她撺掇的。”
“眼神不错。”
苏和心想，他这是被夸了？
摸出一把松子，苏和顺手敲开几个，剥出松子仁儿递给庄冬雪，其余的都塞进庄冬雪衣兜里。
庄冬雪歪头看着他，她挺好奇的，苏和一个大男人，每天兜里都能翻出来小零食，难不成他也是个馋嘴的？
这么些日子，她确实馋得不得了，别说是辣条果冻和绿豆糕了，现在就是弄把炒瓜子，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场景，搬个小板凳嗑瓜子好像不合适，”庄冬雪走远了点，继续看着那边的打架现场，“这个刘春花不是个善茬，笑面虎不说，她身边人竟然就愿意被她坑。”
不理解，狗咬狗一嘴毛的事，那两个人就完全没感觉自己被利用了么？
苏和看了一眼那现场：“还是吃太饱了。”
庄冬雪用力点点头：“没错，吃太饱了，浪费粮食。不过，这松子好吃啊，你从哪儿弄的，捡松果的时候我看过，没有松子了。”
庄冬雪一嚼满嘴香，又拿了几颗出来咬碎。
“松鼠窝里掏的。”
庄冬雪一愣，这个她知道，松鼠过冬前会囤吃的，不过那窝里的环境，说不上不干净吧，也绝对是脏得可以。
就比如，松子和松鼠屎，那是经常混在一起的。
庄冬雪吐了嘴里的松子，干笑两声问苏和：“你怎么找到松鼠窝的？松鼠不会生气地用便便砸你么？”
“不会，每个窝里捡一些，不拿完的，足够它们过冬。”苏和很认真地说，“松鼠屎我都挑干净了才给你的。”
庄冬雪这次笑都笑不利索了，脑子横在“他给我剥松子时到底有没有洗手”，“我刚才吃的那颗松子旁边到底有没有屎”的问题前，宕机了。
王玉兰和顾玉芬又吵又撕，刘春花一个人根本拉不开，闹得实在是难看，最后李卫东不得不找了几个男同志过来，才将两个人拽走了。
快傍晚时，乌力吉拉着大车，将分给苏和家里的干牛粪送了过来。
“李队长说再熬个把月，天儿就该回暖了。”乌力吉一边卸货一边跟谢小兰聊着，“半车是你们的，半车我拉回家，你们可以多分一些，我家人少，烧不了那么多。”
他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暖融融的蒙古包门帘里飘，庄家姐妹们正围坐在一起，试穿新打好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