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打扮起来的就是小蝴蝶一样的其其格。
“妈呀！”庄冬雪蹲在小姑娘面前，让她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惊叹，“这手艺，绝了！”
其其格身上那件小毛衣，最打眼的是胸前，大红色毛衣底，正中有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绵羊，衬得小姑娘可爱极了。
“这是谁织的？”
谢小兰进来笑道：“你三姐的手艺，咱们几个人的毛衣，都是她起的头，遇到难的地方也全是她来。”
庄冬雪扭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庄秋月，她手里还有一件毛衣，针尖在毛线间灵巧穿梭，已经织好的部分，针脚细致绵密，平整的没有一处错针。
“三姐姐，你从哪儿学的这本事？也太厉害了吧？”庄冬雪凑过去坐下。
在她印象里，现在很少有人愿意静下心来织毛衣了，“妈妈牌儿”温暖小毛衣已经快成为历史了。
她就佩服心灵手巧的人，就好像不管什么到了她们手中，都能变成很美好的事物。
庄秋月挪得远离庄冬雪了一些，微抬头，目光飞快地掠过兴奋的庄冬雪和光彩照人的小其其格，局促地抿了抿唇，没应声，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的节奏更快了些。
“小月的手是真巧，”谢小兰脸上洋溢着自豪，她拿起一件红白交织的毛衣，递向庄冬雪，“喏，你这件就是她一针一线亲手打的，快试试！”
庄冬雪接过那件毛衣，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样的神仙花色啊！扑克牌大小的方菱格交织，完全就是一幅精心设计的几何画作，充满活力的正红与温润的奶白，对比鲜明却不刺眼，别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是放到几十年后，也绝对是时尚杂志上的流行款！
关键是，它居然是手织的！光是错线，想想都够麻烦了。
庄冬雪迫不及待地脱掉外衣，将这件凝聚着心意的毛衣套上，大小长短很合适，有点泡泡袖，被收紧的袖口恰到好处的卡住，更显时尚。
“天啊，太好看了，太适合小雪你了。”谢小兰忍不住叹出声，她知道这件毛衣好看，但没想到小雪穿起来如此合适。
诺日勒家没有穿衣镜，只有一面小小的，背面绘着鸳鸯戏水的圆镜，想看全身效果，只能一人拿着镜子，一人站得远远的，先踮脚再下蹲。
庄冬雪和其其格一起互相合作着在镜子前臭美了半天，乐得合不拢嘴。
“三姐姐，你这针脚比机器织得还平整呢！”庄冬雪穿着就不愿意脱下来，爱不释手地一边摸毛衣一边夸庄秋月。
“胡说，哪儿有什么机器织的，机器只能织布。”谢小兰拉着庄冬雪转了一圈，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腰身都卡得如此好，小月你可真厉害，目测尺寸，能织得这么合适。”
“有的，以后的毛衣，都是机器织得。”庄冬雪说到这儿打住了，不能总是下意识地说以后了，免得没法解释。
庄秋月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庄冬雪能感觉到，被这般夸奖，庄秋月是高兴的。
“瞧瞧这领子，花边立领，衬出了天鹅颈！”庄冬雪心里有个念头，其实庄秋月对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不然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心力，织出这么复杂的图样呢？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三姐姐开口说句话。
“三姐姐，除了织毛衣，你会做衣服吗？”
庄秋月看了庄冬雪一眼，收回视线后，点点头。
有回应！这可比之前强多了，之前她和庄秋月说话，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庄冬雪索性坐到庄秋月身边，搀住她的胳膊，这一下子果然是吓着了庄秋月，紧张地不停想躲。
庄冬雪分寸还是拿捏地很好的，看她反抗就立刻松手，人却没有走，继续问：“等开春了，我想办法去买点布，咱们给每个人做套长袍吧？三姐姐设计加操作，如何？”
庄秋月犹豫了几秒钟，又点点头。
庄冬雪再次抱住了她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说：“你说句话，小声说一个字儿也行，好不好？”
庄秋月没开口，用力推开了庄冬雪，但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能不太好，紧张地搓了搓手，最终也没能开口，掀开帘子“逃”出去了。
外面响起了乌力吉的喊声，庄冬雪抿着嘴，有点后悔，三姐姐估计又要被乌力吉的热情“吓”着了。
谢小兰推了推庄冬雪说：“小雪，你别黏你三姐姐，她不习惯别人碰她。”
庄冬雪拧着眉头问谢小兰：“妈妈，三姐姐是一直这样，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所以变成这样的？”
谢小兰将庄秋月“落荒而逃”没来及理好的毛衣收了收，低声说：“我听你爸爸说，你三姐姐小时候走丢过半天，被找回来之后就不太好了。”
庄冬雪眉头掐得更紧了：“那会儿，她妈妈还在么？”
谢小兰长叹了一口气：“别提了，你爸那前妻，人不是很靠谱，春柏和小月小时候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难怪，不光在外面遭遇过危险，在家里也得不到关心和爱护，心理出问题是必然的。
庄冬雪微眯着眼，一股子不太好的感觉堵在心头，她之前忙着适应草原的生活，忽视了三姐姐，但之后不会了，得想办法解开三姐姐的心结。
“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要对她好，让她以后不那么害怕，让她开心起来。”庄冬雪攥着小拳头。
谢小兰被自己家这一天比一天懂事可爱的小女儿萌到心里甜滋滋，捏了捏庄冬雪的鼻子，笑得一脸欣慰。
“二姐，你也快试试你的毛衣呀？”
庄冬雪知道，庄夏菱一直都因为乌兰牧骑那件事担心呢，哪怕她面上不表现出来。
庄夏菱闻声才回了神，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不用试了，过年那天穿上就行了。”
收拾衣裳时，一条白色围脖落出来一角，庄冬雪眼尖，凑过去拽住问：“咦，这围脖是织给吴向前的么？”
庄夏菱脸色一尬，小声嗔道：“你怎么……知道。”
“人家送了咱们这么多毛线，总要给他送点什么，你送正合适。”庄冬雪想将围脖拿过来，看一看庄夏菱的手艺，结果被庄夏菱拦住了。
“我可没有你三姐姐的手艺，你就别看了，免得……”
庄夏菱话没说完，围脖已经被庄冬雪从她怀抱的缝隙里抽出去了。
果不其然，有些地方错了针，还有的地方掉了针。
庄夏菱将围脖抱回去，用力团团，团成一个卷卷摁在怀里不撒手。
庄冬雪靠在她肩膀上小声笑着逗她说：“二姐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呢？”
“你这小东西，这些毛衣没有一针是你织的，你还好意思来嘲笑我。”庄夏菱白了庄冬雪一眼，她咯咯笑着说，“我可没嘲笑你，我觉得挺好，在这样错针和掉针的地方勾个小红花，会不会更好看？”
庄夏菱立刻摇头：“那样子娘死了。”
庄冬雪忍不住笑道：“他那不是娘，是艺术家气质。”
庄夏菱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吴向前只是有些时候会表露出来一点点娘，大部分时间还是不错的，再说了，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因为外貌被嘲讽，这一点她深有体会，更何况吴向前还是个男人，不知道平日里被别人怎么挖苦他呢。
“我建议你去找三姐姐，让她帮你勾，雪中红梅，适合吴向前。”庄冬雪掏出来几个松子，塞给庄夏菱，“苏和给我的，我已经洗干净了，可以直接咬碎了吃。”
庄夏菱一听庄秋月立刻摇头：“老三？我才不去找她。”
庄冬雪是有私心的，想要突破庄秋月的心防，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恐怕不够，还得抓上二姐一起，最好将来也能把大姐带上。
她耐心解释：“二姐姐，咱们以后都和三姐姐多说说话，不然她总是这么闷闷的，心里要闷出病的。”
庄夏菱心想何须闷出病，庄秋月本来就已经有病了好么？
“你以为我没说过？我刚来家里时，活脱脱就成了个话匣子，她们俩呢？次次都能给我弄冷场，一个傲得眼睛恨不得长脑袋顶上，一个闷葫芦一声不吭，我不要面子的嘛？”
庄冬雪知道庄夏菱心里有不少委屈，但很少听到她这么诉苦，一边努力憋着笑，一边还要认真附和着。
庄夏菱用手指戳了戳庄冬雪的脑门儿：“你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你说话就吵架，你不知道我……”
庄冬雪小脑袋蹭了蹭庄夏菱：“我知道，二姐姐为了调节家庭气氛付出了很多努力，这不是我也想通了么？以后我和你一起调节，咱们其乐融融一家人，多幸福，家和万事兴嘛。”
庄夏菱还想说什么，被其其格塞了一块奶疙瘩进嘴，她一时语塞，忍不住一边嚼一边笑着嘟囔：“你们都是坏人！”
话虽这么说，庄夏菱还是侧头和庄冬雪贴了贴，她这小妹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庄冬雪拉着其其格的手，一边欣赏她的毛衣一边小声说：“说实话，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毛衣，只在我爸妈的老照片上见过，我妈说她小时候穿的毛衣都是姥姥亲手织的，到了我的时候，姥姥眼睛不好了，织不了了。”
“姥姥？你真是入了北方就入乡随俗了？外婆都改成姥姥了，你这小白眼儿狼，你小时候的毛衣一样有外婆织的，你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庄冬雪暗自笑笑，庄夏菱不理解最好，听她这个意思，也没对她的话起什么疑心。
“我以前这么不乖的么？”庄冬雪仰头，将下巴担在庄夏菱肩膀上。
“何止是不乖？你以前心里惦记谁啊，谁你都不放在心上。”庄夏菱说着捏了捏庄冬雪的鼻子，“还是现在比较可爱，距离贴心小棉袄差不了多少了。”
庄冬雪故意皱皱鼻子，惹得庄夏菱一阵乐。
“我有这么好的妈妈，还有这么好的姐姐，以前是不懂事，不会享福，以后不会了。”
庄夏菱又掐了掐庄冬雪的鼻头，一边掐一边忍不住笑：“我就喜欢你这小鼻子，圆圆的，可爱得很。”
庄冬雪仰头望着庄夏菱那张美得无懈可击的脸：“我喜欢二姐姐的所有，太优秀了，鼻子，眼眶，眼睛，哪哪儿都好看。”
庄夏菱是混血儿里混得特别成功那一种，一双含着秋波的大眼，深眼眶高鼻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几乎都是无懈可击的美人儿。
庄冬雪又抱她紧了一些：“这么好看的姐姐，我的！”
“你这小嘴儿啊！有毒的时候是真的毒，甜起来也是真要命。”庄夏菱被夸得也合不拢嘴了。
在庄冬雪的“怂恿”下，庄夏菱还是去找了庄秋月，以为会被拒绝呢，没想到庄秋月直接将那条围巾接走了。
第二天大清早，围脖摆在了庄夏菱的枕头边。
掉针和织错的地方都被调整过，庄秋月并没有织小红花，而是用了红色五角星，不管是送男人还是女人，都带着适配的美。
“三姐姐这审美绝了，随机分布的五角星，这围巾独一无二啊！”庄冬雪一点儿也不吝啬赞美，打开一个人的心，干脆就从每天的夸夸夸开始吧。
“是啊，小月确实厉害，比我强太多了，一会儿我就给吴向前送过去。”庄夏菱得意得很。
庄冬雪趴去她耳边小声建议：“带着三姐姐一起去，这围巾里也有她的一份心意，代表着咱们庄家姐妹的心。”
庄夏菱点点头，转头问庄秋月的意见。
她不表态，但也没拒绝，但是起了床，开始穿外出的衣裳。
“大姐姐呢，要不要表示一下？”庄冬雪问值完夜班回来，正打算出去刷牙的庄春柏。
“我？”庄春柏态度冷冷的，但好像又不能拂了面子，从行李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块黑蓝格子的手绢，递过来，“咱爸的，没用过，你们拿去一并送了吧。”
庄冬雪笑眯眯地：“我觉得你这个送给李队长更好。”
庄春柏一脸不解：“为什么送给李队长？有什么要求他办的事么？”
庄冬雪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大姐也是相当直女了。
看起来李队长的追爱之路，着实是不怎么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