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朝她们走去。原来是去给这位老人换床单。阿青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帮忙，掀开奶奶的被子，将她的身体慢悠悠的侧躺了过去，抽出了她下面早已尿湿的床单。男人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条床单小心翼翼的垫在老人的臀背下。整个动作细心而温柔，根本就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中年男子所做的动作。
离近了些，阮青田这才发现了这个男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的眼睛有些异常。显然是害了眼疾，整个双眼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看清多少。好像刚刚阿青并没有提到他的眼睛有这么严重。
“这个……怎么称呼您来着？大叔？”
阮青田歪头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看样子也不像传说中的那种害得自己人家破人亡的败家子儿。除了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整个人穿着朴素，浑身上下的衣服打满补丁，却舍得拿出好料子去给年迈已高不久可能就会逝世的奶奶穿上。而且即使他眼睛快瞎了，也能把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屋里没什么能坐的地方，这位姑娘您就将就一下吧。对了，您就是一直照顾我家阿青的阮家小姐吧。”
“啊，差不多就是吧，你家阿青在我们家住的挺好的，大叔您就不用操心了。”阮青田很配合的回答道，其实是他姐姐阮青田买的阿青，就算她平日里也会差遣个阿青做点什么一两件小事，但是也没有天天和阿青朝夕相处。
“我先出门去讨粥了，阿青你就和你的曾祖母多相处一会儿吧。我知道她虽然嘴里说不出来，可是一直很挂念你。”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扛起锄头就要出门。走到门口还不忘扭头嘱咐了一声。
“火炉里的木炭记得及时加，如今你的曾祖母受不得一丝风寒。”
阿青没有回头，但是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男人说的话。
到达门口的时候，男人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脚，唯恐自己被门槛绊倒倒样子，看来他是原来走过路过这里的时候没少被绊倒。
“阿青，其实我觉得他现在挺可怜的。”
阮青田随意清理出来一点空地，我在房间的角落里面坐了下来。
“……他好像确实变好了许多，变得让我有些不认识他了，但是我挺喜欢现在的他。”
阿青为曾祖母裹紧被子，随手捡起几块火炭丢入火炉中。阿青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刚刚还在恨自己的父亲，转眼间现在竟又怜爱起自己的父亲了。
看来阿青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父亲呀，终归还是有一根血缘连着，亲情的丝线是斩不断的。
“用不用我们现在跟上去看看？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放心你父亲吗？”
阮青田拽了拽阿青的衣袖，算是给了阿青一个台阶下。两个人将房门关紧，一同出了府上，远远的就看着阿青的父亲在摸索着墙，慢慢缓慢的前进，看来他平时都是这样走的，摸索着周围的景物让自己记住周围的事物和东西，来帮助自己走路出门，代替自己的视力。
看着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被积雪盖住的歪歪斜斜的脚印，阿青心里越看越不是滋味儿，甚至有点想冲过去扶起自己父亲的冲动，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迈开腿，心里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她的父亲虽说前些年败光了家产，可是如今看样子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可怜又可恨。现在他的身影也是骨瘦如柴，完全没有父亲那种高大的形象。和前些年的肥腻圆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父亲天天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你祖母。他平时自己吃些什么呀。”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去挖地里的野红薯吧，我们家府中那些地早就荒了，不过还有许多野菜野红薯。”
阿青这才想起走进庭院时看见门口扔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生红薯头。
“要不然我们去给你父亲做点吃的吧，就算他人之前再坏，也不能让他饿着肚子照顾你曾祖母呀，就算他要照顾曾祖母也要好好吃饱吧。估计他大男人家也不会做什么饭，所以才外出给你曾祖母讨粥喝吧”
他会做饭肯定就不会吃生红薯头了。
阿青想也没想，便往回开始跑。阮青田清晰的看见阿青的眼眶红了。她是哭了，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流泪。
杂物间的灰尘很大，呛得她们两个人都流出了眼泪，翻腾了半天也没有翻出来一个口可以盛东西的锅或者碗来。陶瓷的碎片都是零零碎碎有一大堆。在杂物间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可以使用的炊具之后，阿青和阮青田便果断放弃了想煮点东西的想法。
“算了，小姐，咱们还是先去找吃的吧，今天雪很厚，也不知道咱们运气好不好，到底能不能挖出点能吃的野菜什么的。”
阿青泄气的瘫坐在杂物间里。所有的房间她们都翻找了一遍了，除了曾祖母如今住的房子里面，其他房间里面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还有一大股很呛人的，发霉的味道，母亲走之前把她的嫁妆早就带走完了，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她对母亲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房间除了陌生还是陌生。难怪父亲怎么也不愿意住回曾经他们住在一起的房间里。阿青也不愿意再多想了，再多想哪怕只有一分钟，她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在二小姐面前不可以这样失态。
好不容易才从后面的厨房里找到了一个生锈很严重的铲子，能稍微帮助她们去找挖野菜。就这个被腐蚀的差不多的破铲子，阮青田看着庭院中长的差不多，能埋过她们膝盖的杂草堆，感觉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