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傅家的养子,大学毕业,按傅先生的要求进了傅氏集团。
三个月后,我签下了第一笔千万大单。
正逢我22岁生日,傅先生为我办了庆功宴。
我以为,这是我人生华丽的开场,却没想到,这是我坠入地狱的罗生门。
宴会的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傅家的保镖送去了戒同所。
1.
庆功宴很热闹。
傅先生带着我,周旋于世交和名流之中,一一为我引见。
我也在一声声“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的夸奖中,忘了分寸,多喝了几杯。
宴会结束后,我躺在露台上吹风醒酒。
昏昏欲睡时,突然被人紧紧抱住,一个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不等我有所反应,露台门口就传来了傅夫人的惊声尖叫。
“你们在做什么!”
亲我的是傅瑾瑜,傅先生和傅夫人的亲儿子,傅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慌乱的看了我一眼,一把推开我道:“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所有的酒意都化成了冷汗:“瑾瑜,你说什么?明明是你……”
我的话被傅夫人的一个耳光打断。
“傅谨言,傅家收养你,教养你,供你吃,供你穿,让你上最好的学校,你就是这样回报傅家的?”
傅夫人的话太重了,我担不起这样的罪名,我赶紧解释:“不是的,傅夫人,不是我,是瑾瑜……”
又是一记耳光落下,傅夫人看我的眼光像在看一个仇人。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把罪名推到瑾瑜身上?傅谨言,你居心何在?”
我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傅夫人,也有这样重的手劲。
“傅夫人,真的是瑾瑜主动抱我的,请您相信我……”
“不,不是的!妈妈!我只是来看哥哥是不是醉了,没想到他一下就抱住我,还,还要亲我……”
傅瑾瑜躲在傅夫人身后,眼神始终不与我对视,可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都能将我置于死地。
2.
傅夫人带着“受到惊吓”的傅瑾瑜离开了,我被管家和保镖押着,送进了傅先生的书房。
书房是整座傅宅里,最让我害怕的地方。
每次来这里,我都要受罚。
傅家是豪门,讲究多。
就连惩罚一个孩子,也要做到不打不骂,从容优雅。
所以,从小到大,除了今晚傅夫人的两个耳光,我从没挨过骂,也从没挨过打。
一直以来,傅家对我的惩罚,只有跪。
至于跪多长时间,要看傅先生和傅夫人的心情。
不知道这一次,傅先生要罚我跪多久。
我不怕罚跪,我早就跪得没了尊严,但我怕傅先生生气。
那个后果,不是我能承担的。
进了书房,我跪在傅先生面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傅先生清贵如旧,不惊不怒,完全不似傅夫人那般激动。
他听完我的话,看了管家一眼。
我知道,那是在向管家确认,我说的是否属实。
不知道管家给了怎样的回应,傅先生揉着眉心,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如山一般压下来,让跪在地上的我,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傅先生的声音。
“我听说,这个病是可以矫正的,你去治病吧。”
我不可置信:“傅先生,我不是,是瑾瑜他……”
“傅谨言,去治病的只会是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傅先生起身,看也没看我一眼,就离开了书房。
我在书房跪了一夜,天还没亮,就被管家和保镖送去了戒同所。
3.
我的确明白傅先生的意思。
我是傅家的养子,傅瑾瑜是傅先生和傅夫人唯一的血脉。
傅家一脉单传,傅先生和傅夫人年过40,求子无望后,在孤儿院千挑万选,领养了我,赐名傅谨言。
到傅家的第一天,才3岁的我,就被管家按着肩膀,跪在傅先生和傅夫人面前听训。
傅先生说:“从今以后,你就叫傅谨言,谨言慎行,好好做人。”
我听不懂傅先生的话,但离开孤儿院时,院长妈妈告诉我,傅先生和傅夫人是领养了我的大善人。
于是,我给傅先生和傅夫人磕了头,领了教训,称他们为父亲、母亲。
后来识了字,我专门查过谨言慎行的意思。
词典上说:【谨言慎行——谨、慎:小心,慎重。说话小心,行动谨慎。】
我不理解,直到傅先生和傅夫人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傅瑾瑜。
我也查过瑾瑜的意思。
词典上说:【瑾瑜——1.美玉。 2.比喻美德贤才。】
那时,我就明白,我和傅瑾瑜是不一样的。
4.
傅瑾瑜是我到傅家的第二年,傅夫人怀上的。
消息确认的那天,我被罚跪了两个小时。
起初,傅夫人很高兴,简直是惊喜交加。
确定自己怀孕后,她一把抱住我,像抱着一件宝贝。
“谨言,你真是傅家的小福星!”
我尚且懵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第一次被傅夫人抱,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可转眼间,傅夫人收敛了笑容,将我带到了书房。
我不敢多问,只能努力回想,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了反省。
书房里,傅夫人高高在上。
“傅谨言,你要记得,你只是傅家的养子,我肚子里的,才是傅家唯一的血脉,傅氏唯一的继承人。”
我听不懂,但我还是乖乖的点头:“是,母亲。”
“从今天开始,叫我傅夫人,只有我的孩子才能叫我母亲。”
“是,母……傅夫人。”
“记住你的身份,不该肖想的不要肖想!”
傅夫人离开时,让我跪够两个小时,记住她说的话。
5岁的我,在那一天只记住了一件事——傅夫人不让我叫她母亲了。
我刚被领回傅家时,我是想叫傅夫人“妈妈”的,可她只让我叫她“母亲”。
从那天开始,“母亲”也不能叫了。
4.
从那以后,我更加谨小慎微,可日子还是越来越不好过。
傅夫人是高龄产妇,身体又弱,分娩风险很大,早早就住进了傅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她生产那天,专门让管家把我带到她的面前。
傅夫人脸色苍白,十分憔悴。
我那时,还亲近傅夫人,主动去拉她的手,问她:“傅夫人,您还好吗?”
傅夫人眼睛红了一下,似乎要哭,却又在转眼间敛去情绪,依旧做出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样子。
她将我的手,放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道:“谨言,这里是你弟弟,是你带给傅家的福气。你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知道吗?”
她的话我还是听不太懂,但我看懂了她眼里的期许。
我对她说:“傅夫人,弟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傅夫人听了我的话,似乎松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道:“很好,等我进手术室,你就在门口给你弟弟祈福。”
我是第一次被傅夫人摸头,我依恋她手心的温暖,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
我被管家按着肩膀,跪在手术室外时,我才知道祈福和惩罚一样,也是要跪的。
傅夫人生产不顺,在手术室呆了很久。
我在门外,也足足跪够六个小时。
傅瑾瑜还没生下来,我就在门外昏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管家也没让我离开,任我半跪半趴,倒在手术室门口的角落里。
直到傅夫人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5.
那一天之后,我病了很久。
傅夫人很是不满,再次将我叫到书房。
“傅谨言,你对傅家有什么不满意?偏要在瑾瑜出生的时候生病?”
我心惊胆颤,不敢分辩一个字。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越是解释,傅夫人就越是生气,我罚跪的时间就会越长。
可我的沉默,还是激怒了傅夫人。
豪门贵妇的愤怒不是破口大骂,也不是歇斯底里。
傅夫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我又跪了两个小时,傅先生快回家时,傅夫人才让我起来。
她说:“我不是为难你,我是让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你记住,只有瑾瑜好,你才能好。”
傅夫人的一句话,决定了我之后在傅家的处境。
从那天起,我被罚跪的次数越来越多——
傅瑾瑜哭了我要被罚,傅瑾瑜不好好喝奶我要被罚,傅瑾瑜奶喝多了吐奶,我也要被罚。
偏偏傅瑾瑜非常粘我,一会儿不见我,就要哭闹。
那一年里,我被罚跪的次数,比前6年加起来都多。
很久以后,傅瑾瑜无意间见到我被罚跪,还取笑过我,说我软骨头没出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轻易下跪。
可他不知道,在他还未出生时,我已因他受过无数次惩罚,在书房里跪了又跪。
我跪得最久的一次,就是为他的出生祈福。
可最后,我因为他的一句谎言,在地狱一样的戒同所里呆了三年。
6.
三年里,傅家没人联系过我,也没人来看过我。
我能熬过这一千多个日子,只是撑着一口气,想证明我是正常人,我没有病。
可是,没有用。
那些人,无法用他们的手段证明我是后,就改变了策略,用另外的东西刺激我。
只要我有了反应,他们就有了惩罚的理由。
他们说,我是更恶心的变态。
在我尚不完全知道什么是情爱的时候,我就已被冠上了这样的罪名。
一次次的电击,一次次断食断水的惩戒,我的心理逐渐扭曲。
不但对同性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异性也同样抗拒。
只要有人靠近,我就会恶心出汗,严重时甚至痉挛昏厥。
可那些人,依然不满足,变本加厉的惨害我的身体,摧毁我的意志。
只因为,三年里,我没认过一次错,从未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变态。
在又一次鞭打和电击过后,我疼痛难忍,高烧不退,没了坚持下去的信念,也丧失了活着的勇气。
太痛了!就算是在昏迷当中,我也痛到抽搐。
我被那些人拖回宿舍,扔在床上自生自灭。
在我打算用放弃生命的代价,摆脱这样的煎熬时,秋白救了我。
7.
秋白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刚被送来戒断的,和我分在一个宿舍。
第一次见面,秋白就被我身上的伤吓了一跳,还半夜偷偷跑下床,查看我的伤口。
这还没过几天,又看到我这样半死不活的被拖回宿舍。
宿舍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秋白偷偷砸了窗户上的玻璃,用窗台上的积雪给我降温,还把偷藏的馒头喂给我,让我再坚持一下。
秋白一边哆嗦着把雪堆到我额头上,一边说:“傅谨言,再坚持一下,只有活着,才能向他们证明,你没有错。”
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对秋白也始终沉默着。
秋白并不气馁,把馒头掰成细细的小块往我嘴里塞,边塞边说:“傅谨言,你太傻了,你得服软,服软了才能少挨打。”
我不想连累他,就不理他,也不吃他的馒头。
我的沉默让秋白更急了,他说:“你得会演,傅谨言,你得让那些人觉得他们成功了,你就有出去的希望了,知道吗?”
演吗?也许吧。
可我不想服软,我没有错,我不喜欢男人。
如果在这时候低了头,前面三年的罪,我岂不是白受了?
这个戒同所里,我是呆得时间最长的一个,因为我身上的“恶疾”根深蒂固,难以根治。
秋白要比我好很多,他虽然刚来,却没怎么挨过打。
因为他特别聪明,改选态度极其端正,认罪无比爽快,每次忏悔,秋白都是哭得最惨的。
而我,在忏悔课上,没有流过一滴泪。
8.
我问过秋白:“你改造的评分最高,是真的改好了吗?还喜欢男人吗?”
秋白笑得有些无奈:“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好吗。”
原来秋白也不是,他只是喜欢穿裙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小时候,总被他妈妈打扮成小姑娘的缘故,长大了的秋白依然喜欢穿裙子。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秋白的妈妈担心,秋白的这点小癖好,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咨询了一圈,把秋白送到了这里。
秋白安慰我:“一定要坚持下去,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妈可疼我了,三天不给她打电话他就急,现在她应该已经报警了。”
被爱着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在这样的地狱里,秋白还能充满希望,还会想方设法的救我,实在让我感激又羡慕。
事实证明,秋白是对的。
秋白的妈妈不能接受儿子失联,连续一个月联系不上秋白后,秋夫人直接报了警。
她说:“又不是监狱,凭什么不让家人联系?”
被警察解救的那天,我看见秋夫人抱着秋白流泪,不停的对秋白说着对不起。
我笑了,我替秋白高兴,他有一个好妈妈。
9.
傅家自然没人来接我,我是被警察送回傅家的。
警察向傅夫人讲了戒同所的情况,还告诫她,不要再相信这些不正规的机构,把好好的孩子送去受罪。
警察走后,傅夫人将信将疑的问我:“他们一点都没把你治好吗?那个戒同所很有名的。”
我笑了。
“傅夫人,三年了,您还认为我喜欢男人吗?”
傅夫人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我又接了一句话。
“这三年没有我在,想必傅瑾瑜已经恋爱了吧?谈了几个女朋友?”
傅夫人脸色骤变,嘴唇紧抿,再没了方才的气焰。
我干脆一次把话说完。
“傅夫人,这三年我过的什么日子,警察告诉过您了。三年地狱,换我自由。明天我就搬出去,以后与傅家再无瓜葛。”
“不可以!”
我提出的好聚好散,被傅夫人一口回绝。
“谨言,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傅家。”
我不明白,当初那么强势的把我送去戒同所,不就是想把我赶出傅家吗?现在这又演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