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的话再说就显得有些假，阿苔把碗筷摆好，秦暮也把虾饺热好了，放在淡绿色的瓷碟子里面端上来。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秦暮夹了一只虾饺给阿苔说：“吃呀。”
阿苔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秦暮又立刻说：“有点烫，你别烫着了。”
他真的是阿苔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的男孩子。
看来一个人懂不懂事细不细心，并不是完全看年龄的，罗梓鸣算起来比秦慕要大上好几岁呢，但是罗梓鸣就是一个长不大的任性的孩子。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烦了你一天。”
“不要紧，我下课了没什么事。”秦暮真的饿了，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他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直的头发软软的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秦暮不管在干什么都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或者说是镜花水月也不为过。
好像阿苔只要伸手碰了碰他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就会立刻被打乱，消失。
“今天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们家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好好的上课吧。”
秦暮几口就喝掉了半碗粥，从碗沿上方抬起头来看着阿苔：“你可以搞定吗？”
“搞不定也得搞定。”阿苔苦笑了一下：“我从小到大都在过这种生活。”
她把剩下的虾饺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其实虾饺很好吃，虾仁很大，非常的弹牙。
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秦暮没有任何动静，便抬头就看到了秦暮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让阿苔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在秦暮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心疼。
阿苔紧紧捏着筷子，不安地咳嗽了一下：“怎么了？”
“难以想象你这么多年来在过怎样的生活？”
忽然泪目，酸楚的东西从她的鼻腔中顶出来，阿苔几乎都要忍不住她的眼泪了。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和卢正伟在一起之后，每次罗母和罗梓鸣以各种各样的事情来烦她，卢正伟都装聋作哑从来都不过问一句。
有时候罗母他们折腾的多了，卢正伟还会不耐烦地说：“你瞧你这是什么家庭，你就别搭理他们。”
但他从来都没有像秦暮这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怜惜的，哪怕是怜悯的，也会令她感动不已。
阿苔掩饰地低下头，胡乱的往嘴里扒了几口粥：“我习惯了，这就是我的人生。”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阿苔还真没有想好，低着头不出声。
秦暮又说：“你该不会是想为他们扛这20万的债吧！”
“不！”阿苔立刻否定：“”我绝对不会的，我知道每次他们这样我都会跟他们说最后一次，但他们从来都没有认为这是最后一次。杨美说他们变成这样，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一次一次在我身上找到希望，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你不要怪你自己。”秦暮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有个高中同学，她的家庭情况跟你差不多，但是她没有你处理的好，相反的她还变成了跟她父母一样的人。”
秦暮专注的，认真地看着她，空气中飘着虾饺和白粥的清香味。
“每个人的环境不同，无权去指责对方处理事情的方式，如果我是你，我不见得能有你处理的这么好，也不见得会变成你现在这样善良而又干净的人。”
善良而又干净，这大概是阿苔从小到大听过的最高的褒奖。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身边的朋友都对她的家庭避之不及，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杨美，还是后来打工的时候遇到的。
就连跟自己在一起7年的男朋友卢正伟都不理解她，他总是说像你那样的家庭，你早点跟他们脱离关系就好了。
从来都没有人像秦暮这样，跟她说这样的话。
阿苔嘴里含着虾饺都忘了嚼，秦暮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如果你不想吃就吐出来。”
阿苔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咀嚼。
她看到了自己的膝盖在桌子底下微微颤抖着。
这么多年来，好像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否定、嘲讽、等等等等负面的，冷不丁的秦暮如此肯定她，竟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霎那间，阿苔竟然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有一点点美好。
“你先吃东西，你不用理这么多，我觉得不如把事情交给我。”
“不不不。”阿苔立刻慌乱地抬头一连串地拒绝。
“你不用怕麻烦我，我是这么想的，你弟弟和你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和你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掌控你，所以你如果自己处理的话，会相当的麻烦。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事情交给我，让他们绝望，知道你不会再管他们，自然就会自己解决这些事。”
其实秦暮说的是有道理的，以前杨美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杨美说：“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人能帮你处理这一切，你不用管，久而久之的你妈他们就知道找你也没用，就会不那么频繁的来烦你了。”
但是她上哪去找一个人能够帮她扛这一切呢。
难道就是此刻正在她面前的秦暮吗？
不不不，这不可能的。
她跟秦暮就好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以前在大马路上走着都会一人走一边。
阿苔不会多看他一眼，不是因为他不够瞩目，而是因为她不够资格去看人家。
“不要麻烦你。”阿苔说来说去只会说这句话。
“你相信我。”秦暮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阿苔的手：“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当，他们一定会再找到图书馆去闹，到时候这份工作都会丢掉。丢工作不算什么，还可以再找，但已经能够预料到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规避掉呢？”
其实秦暮说什么阿苔都没怎么注意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秦暮紧握着他的手的那只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