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苔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手撑住上半身的重量:“你偷听我和我妈的对话?”
“你妈在我家里我怎么进来,我只能在外面等着!你妈就是势利眼,每次看到我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卢正伟提起她妈就一肚子火气。
所以,阿苔平时很少提起她家的事情。
一提卢正伟就会说她就是他们家的提款机,平时不联系,一到她发工资的时候准时打电话来。
其实,卢正伟也是,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阿苔静静地看着卢正伟狂怒的嘴脸,她几乎已经记不起七年前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卢正伟是什么样子的了。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子。
那时候他刚毕业,意气风发的,对未来有很多憧憬。
因为阿苔不是大学生,卢正伟是,他说的那些阿苔很喜欢听。
他说起他的未来规划,说起以后的人生,阿苔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痴痴地听着。
他的人生规划里,也加上了她。
她的家庭里,她就是一个透明人,他们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她。
是卢正伟,*给了她最需要的感觉。
原来她也是被在乎的。
那之后,只有看到卢正伟的时候,阿苔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希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卢正伟不是原来的卢正伟了。
好像是他被辞退之后,好像是他迷上打游戏之后,好像是他们住在一起之后。
总之,这个男人慢慢地发生着变化,一直变成阿苔完全不认识的人了。
杨美有时候会半真半假地让她甩了卢正伟,她总是在想,他这个状态应该是暂时的吧!
但这个暂时的,一暂就好几年。
她睁大眼睛看着卢正伟额头上青筋直冒,口沫横飞地数落着她妈。
他平时不跟她说话,只有自己受到屈辱的时候才会这么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护。
“你妈真是卖女儿啊,介绍一个离婚男给自己的女儿!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妈吗?”
“你弟就是个妈宝男,从小到大都没有断奶!罗芸苔,你幸亏只是一个打散工的,如果你有点本事,你妈和你弟更为所欲为了!”
“罗芸苔,如果你嫌我没本事,你可以去相亲,我不会拦住你的迈向幸福生活道路的脚步。”
卢正伟还在说,还在说,电风扇的扇叶在他头上转来转去,令他的脸一会明,一会暗。
他的嘴角都说的起了白沫,看上去很倒胃口。
阿苔只是想回来睡一觉而已,她被辞退了,虽然不指望能够得到安慰,但是至少能清静一点。
这么小小的要求,也达不到。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去换鞋。
卢正伟看着她:“你去哪?”
“你不是让我去相亲?我就去啊!”
她换好了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包就拉开门,余光看到卢正伟的整张脸已经涨红了。
他们的日子过的一直很沉默,很无趣,这几天是他们交流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吵架。
她拉开门就走出去了,走到电动车那里开锁,卢正伟从里面跑出来跟她吼:“今晚我弟弟升学宴!”
“我不去了。”阿苔骑上车,头也不回地道。
“你不去,”卢正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总要包个红包。”
阿苔刚转动把手就停了下来,她都忘了自己的职能了,她就是大家的提款机。
她转过头问卢正伟:“你要多少?”
“我不是问你要钱啊。”卢正伟揉了揉鼻子:“我父母也请了你的...”
“我知道,我问你要多少?”
“总不能一千两千那么丢人。”
总之,就是要打肿脸充胖子呗!
罗芸苔想了想,转了五千块给卢正伟:“我的九千块钱的赔偿金,一分都没有了。”
还好卡里还有一千多块,还够请杨美和她男朋友吃顿饭的。
卢正伟低头收钱,小声嘀咕:“既然给这么多,你也要去吃的,好歹吃点本回来。”
阿苔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褪色的藏青兰的T恤,同色的大裤衩,咖啡色的拖鞋的男人,头发乱七八糟的,长的都到耳朵下面了,微凸的肚子和双下巴。
她实在是想不起以前的那个阳光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了。
“卢正伟。”她轻声说。
“嗯。”他忙着收钱,含糊地应着。
“你说,你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当然了。”他抬起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愉悦了一些:“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住在这里,搞成这样?”
阿苔不想争辩,气极了反倒笑了:“是啊,都是因为我,你的那些理想都扔掉了,辞了工作跟我在这里过老鼠一样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你最近神经有点不太正常。”卢正伟收起手机,朝她招招手:“大中午往哪里跑,热死了,回来吧!”
“不回来了。”她喃喃的:“你以前有次说我是一块绑在你身上的石头,你才在水里浮不起来,既然这样我们就互相解绑吧,你不拖累我,我也不拖累你。”
“罗芸苔,你...”
“卢正伟。”阿苔抬起头正视着卢正伟:“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她转过头,扭动车把手从走廊里骑出去了。
外面热浪滚滚,日头正烈,在这样的阳光下骑车真的要晒化了。
不过,阿苔试过更加要命的,那就是顶着这样的日头挤公交车,还是没有空调的公交车。
她骑车去了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卡。
不是图这里有空调,也不是图这里安静,她就是单纯地想看书。
看书能够使她宁静下来,以前没时间来图书馆,所有的时间都拿来打工了,忽然有一天,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
她找了一本书,买了一杯果茶,在靠窗的桌边坐下来,翻开了书。
她仔细地看着,似乎在这一刻把所有的令她烦躁的事情都忘掉了。
她的心很宁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看得眼睛累了,她闭上眼休息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就浮现出秦暮的样子,穿着白色的T恤站在阳光下看着她微笑。
她勾了勾唇角,跟自己笑了笑,说:“偶尔想一想就好,不要多想。”
秦暮就像是阳光下的美丽肥皂泡,焕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当她想伸出手触碰一下的时候,泡泡就幻灭了。